魏國公府在蘇州的萬畝良田,若改成棉田,一年能出五千匹布,夠養五千千人隊。
當時他隻當是商人的狂言,此刻卻覺得那棉田裡飄著的,或許是比這馬蹄銀更實在的生路。
把銀子收起來。徐文爵的聲音有些發飄。
去告訴揚州的人,糧草已備妥,隻等清軍過長江。
管家剛要退下,忽然被他叫住。
等等,上個月從鎮江票號兌的那五千兩銀子,還在嗎?
在的,存在府裡的地窖。
換成棉布。徐文爵望著供桌上徐達的畫像。
越多越好。
他不知道,此刻南京城裡,像他這樣做著打算的勳貴,還有整整十二家。
臨淮侯府的家丁正在往船上搬運古籍,那些宋版的《論語》《孟子》,將被當成獻給清廷的禮物。
靈璧侯府的賬房裡,山西票號的掌櫃正幫著清點田契,準備過戶給清營的將領。
這些在南京城裡繁衍了數百年的家族,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大明的根係,此刻卻在亂世的風雨裡,爭先恐後地攀向新的牆垣。
他們算得清田產的價值,算得清爵位的高低,卻算不清那即將踏破城門的鐵蹄下,江南的棉布、絲綢、商號,終將變成什麼模樣。
暮色降臨時,阮大铖的轎子又出現在秦淮河畔。
他要去見馬士英,此刻正躲在媚香樓裡,摟著秦淮名妓喝花酒。
瑤草兄馬士英字),清軍怕是真要過江了。阮大铖捏著酒杯,酒液晃出杯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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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士英放下酒壺,指縫裡還夾著片花瓣。
怕什麼?有黃得功、劉良佐在,難道還擋不住?
阮大铖看著他醉醺醺的樣子,忽然覺得沒必要說破。
這位首輔大人還不知道,他倚仗的勤王大將,早已把南京的布防圖送到了清營。
他搜刮來的那些鹽引、田契,很快就要換主人了。
窗外的雨還在下,打濕了媚香樓的雕窗。
樓下傳來商船靠岸的鈴鐺聲,那是鄭氏商號的貨船,正將江陰鐵坊的鐵器、蘇州織機的棉布運往鎮江。
阮大铖忽然想起鄭森——那個總愛捧著賬冊的年輕人,聽說他在泰州編了支忠貞營,用糙米和棉布養著那些潰兵。
你說,那鄭森......能成嗎?阮大铖鬼使神差地問。
馬士英嗤笑一聲。
不過是海盜之子,靠著他老子的家底蹦躂罷了。南京城裡的勳貴、鄉紳,誰會信一個商人能擋得住清軍?
阮大铖沒再說話,隻是望著江麵。
遠處的燈塔在雨霧中忽明忽暗,像顆掙紮的星子。
那些商船的帆布上印著的字,或許比宮裡的龍旗更結實。
至少,那些棉布能裹住傷口,那些鐵坊能打出刀槍,而這些勳貴們藏在地窖裡的銀子,除了換來一張降書,還能換什麼呢?
夜深時,魏國公府的地窖裡,管家正指揮著仆役將銀子往木箱裡裝。
徐文爵站在一旁,看著那些白花花的銀子。
他摸出懷表——那是去年從鄭氏商號買的西洋玩意兒,表盤上的指針正指向亥時。
江北的方向,隱約傳來悶雷聲,像是清軍的炮隊正在逼近。
徐文爵忽然想知道,此刻的鎮江,鄭森是不是也在看著同樣的雨,算著另一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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