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考八股,也不教空疏的經義。”
“進來學的,隻問三樣:紡車怎麼造得快、火銃怎麼改得準、銀稅怎麼算得清。”
顧炎武的呼吸猛地頓了頓。
隨即抬頭,眼裡的霧色散了,亮得很。
“你是說……讓織戶的兒子、鐵匠的徒弟,都能來學這些‘格物’的本事?”
“還能有個正經去處?”
這些年他收徒,最疼的就是那些手巧卻沒名分的孩子。
有個織戶的兒子,十三歲就會修紡車,卻被士紳罵“隻會跟木頭打交道的下九流”。
如今鄭森要立科研院,是要給這些“下九流”一個台麵上的名分。
“不止是學,還要用。”
鄭森的目光轉向那些工匠,他們手上的繭子厚得能卡進木縫,指節上還留著鐵器硌出的舊傷。
“他們一輩子跟木頭、鐵器打交道,懂的比書齋裡的先生多,卻連商號的正式名分都沒有。”
“科研院成了,就從他們裡頭選最好的,編入商號基層,讓他們帶徒弟、教手藝。”
“實學不是寫在紙上的字,是能攥在手裡、能換飯吃的本事。”
這話落在顧炎武心裡最軟的地方。
他之前總愁實學難傳,不是缺人才,是缺個能讓人才紮根的地方。
如今鄭森要搭的,就是這麼個根。
他轉身就要往工匠那邊走,腳步都帶了急,卻被鄭森輕輕扯住了衣袖。
“慢些。”
鄭森從懷裡掏出本藍布封皮的冊子,封麵上“科研院學科章程”六個字,是他親手寫的,筆鋒裡帶著實勁。
“我分了三科:動力機械科,專研水力、風力能驅動的器械,比如這水力紡車,以後還要造風力磨麵機。”
“紡織科,不單改紡車,還要改良織布機,讓一匹布能省三成棉紗;火器科,火銃要改燧發,火炮要算射程,不能再憑感覺造。”
他翻開冊子,指腹點在某一頁:“每科都配商號的老賬房,教他們算成本。”
“一架紡車要多少硬木、多少鐵,織出的布能賣多少錢,織戶能多賺幾石米;改一把火銃要多少工時,能讓士兵多擋幾次清軍的進攻。”
鄭森抬眼,看向顧炎武:“技術要有用,先得算明白賬。”
“知道能給百姓添多少飯、給軍隊添多少底氣,這技術才算真落了地。”
顧炎武接過冊子,指尖撫過“動力機械科”那行字,指腹蹭著紙頁的紋路,忽然懂了鄭森之前說的“工業基礎”。
不是零散的發明,是成體係的學問,是能讓手藝代代傳、讓實學紮下根的根基。
他用力點頭,眼眶都有些發熱:“我懂了。”
“這科研院,教的是技術,更是‘怎麼讓技術有用’。”
“教他們算賬,就是教他們把手藝變成百姓的生路、軍隊的靠山。”
正說著,霧色裡闖來個身影。
是商號的夥計,粗布短褂的前襟濕了大半。
手裡攥著封火漆信,火漆上“鄭氏水師”的船錨印格外醒目。
“吳王!福建來的急信!是芝龍公的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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