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碼頭的風帶著鹹濕的水汽,吹得左夢庚的官袍獵獵作響。
他站在船頭,望著遠處越來越近的南京城,手裡攥著一封密信,指腹反複摩挲著“九江侯”三個字,心裡像揣了隻亂撞的兔子。
前明時,父親左良玉拚死拚活,打了半輩子仗,也隻得了個伯爵,而他,不過是個在黃得功手下大敗的敗軍之將,卻能被鄭森封侯爵,這榮耀來得太突然,讓他既激動,又不安。
“將軍,南京快到了。”身邊的親兵提醒道。
左夢庚深吸一口氣,抬手理了理官袍的褶皺,又摸了摸頭上的烏紗帽,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
他知道,這次去南京麵見鄭森,是他改變命運的機會,絕不能搞砸了。
可一想到自己在軍中的威望——黃得功一戰大敗後,手下士兵早就人心渙散,不少人私下裡說他“不如老帥左良玉)一根手指頭”,他就忍不住心慌。
到了南京城,左夢庚被直接帶到奉天殿。
他走進殿門時,腳步有些發虛,目光下意識地避開殿內文武官員的視線,直到看到坐在龍椅上的鄭森,才強迫自己穩住心神,躬身行禮:“罪將左夢庚,叩見陛下。”
鄭森放下手裡的奏報,抬眼看向左夢庚,語氣平淡:“左將軍來了,坐吧。”
他的目光掃過左夢庚緊繃的肩膀,心裡清楚,這位前明將領心裡藏著多少不安——敗軍之將的自卑,對新朝的敬畏,還有對未來的迷茫。
左夢庚小心翼翼地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緊張得手心冒汗。
他看著鄭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該先謝恩,還是該先表忠心?
他怕自己說錯話,丟了這來之不易的侯爵。
鄭森看著他局促的樣子,主動開口,打破了殿內的沉默:“江西已經平定,隆武朝廷徹底覆滅了。”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左夢庚身上,語氣裡帶著幾分安撫,“你願意歸降大夏,朕很欣慰。
前明武將想封侯爵難如登天,朕許你‘九江侯’,一是念你父親左良玉曾護過江南百姓,二是盼你能為大夏效力,讓手下的士兵也能有個安穩去處。”
左夢庚猛地起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裡帶著幾分激動,甚至有些哽咽:“臣謝陛下恩典!臣定當為陛下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隻要陛下用得著臣,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低著頭,眼淚差點掉下來——這輩子,他從未被如此看重過。
前明時,官員們隻知道嘲笑他“不如父親”,隻有鄭森,不僅給了他爵位,還念著父親的舊功。
鄭森點了點頭,示意他起來:“你在軍中威望不足,留在九江怕是鎮不住那些舊部。
畢竟,黃得功一戰的敗績,兄弟們心裡多少有些疙瘩。”
他頓了頓,語氣誠懇,“朕打算讓你暫時留在南京,你的人馬,由閻應元、鄭鴻逵前去接管。
你放心,朕不會虧待你,食邑千戶,宅邸、俸祿一應俱全,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左夢庚起身時,心裡一沉——他知道,這是鄭森在變相收回他的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