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厚敦就拿著急報跑進來,臉色慘白。
“陛下,河南方城、沈丘下了三天三夜暴雨,沙潁河水位漲了兩尺多,莊稼全淹了!”
黃河開封到商丘段的堤壩,當年大順軍決堤後,清軍隻草草填了沙土,現在有幾處都塌了,當地百姓已經開始往高處逃了!
鄭森心裡“咯噔”一下。
他穿越前翻過高鴻中《皇清開國方略》,知道崇禎十五年李自成決黃河攻打開封,開封城死了幾十萬百姓,清廷之後忙著打南明、打大順,還未修過堤壩。
這暴雨要是再下,黃河一決堤,河南、山東剛穩定的流民,又要變成災民,攤丁入畝和藩王財物處置的成果也會付諸東流。
“傳洪旭、辛一根立刻來議事!”鄭森起身走到《天下輿圖》前,手指按在黃河下遊,指甲幾乎要嵌進紙裡。
“讓工部侍郎朱之錫帶三個老吏去河南查堤壩,每一處的高度、厚度都記下來,漏一處唯他們是問!”
朱之錫早年在地方督辦過黃河流域水利工程,是朝中少數懂實務的官員。
洪旭和辛一根一刻鐘就到了。
洪旭一進門就直截了當:“陛下,國庫有一百萬兩銀子、兩百萬石糧,真發洪災,最多撐半個河南。”
鄭州、開封、商丘三個重災區,搭棚放糧要五十萬石,給災民發種子、農具得八十萬石。
可北伐軍每月要十萬石軍餉,要是全用在賑災上,北伐就得停。
他眉頭擰成疙瘩,語氣裡滿是焦慮。
他是戶部尚書,一邊是百姓性命,一邊是軍國大事,哪頭都不能放,昨晚他跟戶部的郎中們算到半夜,算盤珠子都快撥爛了,怎麼算都不夠用。
朝堂上也因此起了爭論。
有人說“北伐要緊,災民可暫緩”,兵部尚書就持這個觀點,說“若清軍趁機南下,損失更大”。
也有人說“百姓是根本,不能不管”,都察院禦史就反駁,“沒了百姓,誰來納糧、誰來當兵?”
雙方吵得麵紅耳赤,唾沫星子都濺到了朝服上,鄭森沒說話,隻讓他們繼續議。
自己則翻著河南的民政冊,上麵記著各州縣的人口、田畝數,心裡盤算著怎麼在賑災和北伐間找個平衡。
辛一根攥著商冊,臉色也不好,指節因為用力攥著冊子都泛了白。
“商部能協調江南糧商調糧,蘇州張記糧行願意出二十萬石,杭州胡慶餘堂出十五萬石,可運輸是難題。
河南的官道,鄭州到商丘段有三段被衝毀了,糧車車輪陷進去就拔不出來,根本過不來。
走水路,淮河到潁河的航道淺,隻能用小貨船,一次最多運五千石,一來一回要五天,太慢了,等運到說不定災民都撐不住了。
更怕的是……前明賑災,地方官層層克扣,到百姓手裡隻剩半袋糠。
在崇禎朝時親眼見百姓拿著摻沙的糧餓死街頭,臣怕……這次要是再出這種事,百姓該對朝廷失望了。”
鄭森點點頭,他知道賑災不是扔錢扔糧就完了,得注重其中細節,確保每一步都無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