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過最後望了眼帳外的燈火。
那點昏黃的光,像極了他年輕時隨闖王起義夜燃的篝火,微弱卻堅定。
他張了張嘴,聲音輕得幾不可聞:“若能……見大夏收複陝西,見百姓在田裡種地……便好了……”
話音落,他的頭輕輕歪向一側,握著閻應元的手無力垂下。
閻應元隻覺那隻手瞬間涼如寒冰,喉嚨發緊,竟說不出話。
帳內壓抑的哭聲漫出帳外,連帳外站崗的兵士聽到,也紅了眼圈。
他們多是前大順軍舊部,隨李過征戰多年,早將他視作自家長輩、心中靠山。
次日天剛蒙蒙亮,閻應元便坐於案前擬奏折。
硯台裡的墨被他磨了一遍又一遍,筆尖落下時,手卻微顫。
他既要奏報李過病逝的消息,更要為北伐軍三位新秀請功。
馬信率五千騎兵在德州牽製清軍兩萬援軍,四戰四捷,斬清軍參領巴圖魯。
劉國軒督辦濟寧至濟南糧道,三月無一次延誤,還創“分段運糧”之法,省三成運力。
李來哼隨他克濟南時,帶頭衝鋒,親手斬清軍佐領,繳戰馬五十匹。
“此三人皆有將帥之才,懇請陛下擢用,以勵軍心,以安北伐將士之心。”
他在奏折末尾重重落墨,才命人快馬送往南京。
南京養心殿內,鄭森捏著閻應元的奏折,指尖泛白。
李過歸順時,曾讓十幾萬大順軍殘部心甘情願為大夏效力,如今他病逝,不隻是北伐軍的損失。
更恐動搖舊部軍心。
“傳朕旨意,追封李過為‘忠勇國公’,賜葬南京鐘山,葬禮依一品官規格。”
“其子李來哼襲爵,賞銀五千兩、田兩千畝。”
他頓了頓,又道:“令工部造‘忠勇傳家’匾額,送往李來哼營中,算朕對李過的一點心意。”
接著,他的目光落在馬信、劉國軒、李來哼的名字上,指尖輕輕摩挲紙頁。
馬信乃福建漳州人,早年隨他抗荷蘭時便顯騎兵天賦,此次德州以少勝多,更將戰術用活。
劉國軒是廣東潮州人,原屬鄭芝龍部,最擅後勤調度,糧道被他管得滴水不漏。
李來哼雖年輕,卻承了李過的勇猛,更難得不魯莽,克濟南時還曾提醒他防清軍側襲。
這三位年輕人,皆是大夏未來將才。
“擢馬信、劉國軒、李來哼為遊擊將軍,各領三千兵馬。”
鄭森聲音威嚴,目光掃過殿內馮厚敦。
“馬信守德州,防清軍從天津衛南下。”
“劉國軒仍管北伐軍糧草,兼領濟寧造船廠,專司打造運糧船,解糧道之困。”
“李來哼隨閻應元出征,許他獨領先鋒部隊,參與軍務議事。”
馮厚敦忙上前一步,語氣帶著擔憂。
“陛下,此三人皆過年輕——馬信三十歲,劉國軒二十七歲,李來哼僅二十歲。”
“直接擢升遊擊將軍,階位竟超不少老營參將,恐引老臣不滿。”
“譬如郝搖旗將軍,隨陛下征戰五年,今亦隻是參將,若見新人升遷更快,難免有怨言。”
“不滿?”
鄭森放下奏折,嘴角勾一抹淡笑。
“老臣有老臣的功,新人有新人的能。”
“郝搖旗忠誠勇猛,朕自然記他的功,可他擅衝鋒陷陣,不擅獨領一軍。”
“馬信能以五千騎兵擋兩萬清軍,劉國軒能保糧道無失,李來哼能陣斬清軍佐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