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又指向輿圖西側,那裡用淡綠標注著“黃河衝積平原”,是他早讓人查過的沃土。
“河套的土地肥沃,能種小麥、玉米。”
朕已讓人擬了旨意,郝搖旗的騎兵除了防備,還要強製附近的蒙古部落內遷,教他們種地。
他語氣緩了些,卻依舊堅定:
“他們既然想住在大夏的疆域上,就得學大夏的規矩,自給自足。總不能一輩子靠搶彆人的糧食過活。”
這話剛落,一直沒開口的李顒忽然上前一步,手裡的兵書捏得更緊了。
他是文人出身的將領,比旁人多了幾分顧慮。
“陛下,強製內遷會不會太……殘暴?”
他斟酌著用詞,
“土默特、克什克騰這些部落,雖跟清廷有勾結,可也有不少安分的牧民。”
若是逼得太緊,萬一他們聯合起來反夏,咱們在北平的兵力怕是不夠應對。
前明俺答汗犯邊時,就是各部落聯手,才把九邊攪得雞犬不寧。
他怕的不是打仗,是一步踏錯,讓北方局勢徹底失控。
“反抗就打。”
鄭森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想起明朝的教訓:
宣德年間對蒙古妥協,給了糧食布匹,可沒幾年蒙古人就又來劫掠;
嘉靖時更甚,俺答汗直接打到北京城下。仁柔從來換不來安穩,隻有刀槍才能守住疆土。
“朕不是要趕儘殺絕,是要給他們一條活路。”
可這條路,得按朕的規矩走。
若是連拿鋤頭種地都不願學,隻想著騎馬去搶,那這樣的部落,留著也是禍患。
殿內再無人反駁。
洪旭深吸一口氣,將賬冊卷起來塞進袖中,那賬冊的邊角硌得他胳膊生疼,卻沒比邊境的事更讓他揪心。
“臣這就去調度漕糧,”
他躬身道,
“哪怕壓縮江南藩王的用度,也一定湊齊軍餉。”
他心裡已想好:先讓人去江南各州府傳旨,把邊境的危急說透,再派親信去漕運碼頭監運,絕不能讓地方官克扣——比起邊境失守,這點麻煩算不得什麼。
議事結束時,天已蒙蒙亮,窗紙外透進一層淡青色的光。
鄭森叫住正要跨出門的閻應元,手指在輿圖上“北京”二字上輕輕點了點,聲音放得緩了些:
“從今日起,北直隸改為河北省,北京改為北平。”
閻應元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北平”,平定北方,這兩個字裡藏著的,是大夏要徹底擺脫前明陰影的決心,是要將這片飽經戰火的土地真正納入掌控的底氣。
他鄭重地躬身,甲片碰撞的聲音在清晨的寂靜裡格外清晰:
“臣記住了。”
北平有臣在,陛下放心,清軍和蒙古人絕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心裡忽然湧上一股熱流:
前明時他隻是個小小的江陰典史,守著一座小城;是鄭森把他提拔起來,委以北伐重任,如今又讓他鎮守北平。
這份知遇之恩,他隻能用性命來報。
次日朝會,文武百官剛按品級列好隊,禦史王士禎就捧著朝笏快步出列。
他穿著繡著獬豸的禦史袍,腰杆挺得筆直,聲音清亮得能傳過整個大殿:
“陛下,強製內遷蒙古部落,又派騎兵劫掠,此舉太過殘暴,恐有損陛下仁君之名。”
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不如派使者去草原曉以大義,許以牛羊布匹,讓他們主動歸附。如此既顯陛下聖德,又能安穩邊境,豈不是兩全其美?
他說這話時,眼角悄悄掃過站在前列的內閣大臣。
前日禦史李時勉因進言“勸農桑”獲了陛下賞賜,還升了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