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天啟殿。
鄭森握著朱筆懸在奏折上,目光鎖死“流民安置需增撥糧萬石”那行字。
陳永華捧著封著火漆的密信,腳步帶風闖進來。
“陛下!夔州秦明翼上表歸順,附西南局勢詳報!”
鄭森“啪”地放下朱筆,指尖撚開火漆,猛地展開密信。
秦明翼的字跡方正:孫可望逼宮被殺,李定國攜永曆西逃,皮熊歸隱散兵,吳三桂五萬大軍撲向昆明。
末尾“巴蜀百姓盼安,懇請陛下速派軍入駐”,墨跡力透紙背。
鄭森掃到“秦良玉後人”的注腳,指尖猛地一頓。
“秦明翼識時務。”
他嘴角揚起笑意。
“秦良玉當年守夔州的風骨,果然傳了下來。”
“陛下!馬進忠從西安送的急報也到了!”
陳永華緊跟著遞上另一封急報,信封染著風塵,邊角磨毛,封漆都被蹭掉了大半。
“是八百裡加急,馬將軍派親兵直接送進宮的!”
鄭森拆開信,馬進忠的字跡帶著行軍倉促。
吳三桂棄重慶繞道南下,蜀地守將多是臨時委派,無半分忠心。
臣已派馬寶帶勸降書赴成都,許以“官職不變、秋毫無犯”,如今重慶、嘉定等五州已願歸降。
“好!好!”
鄭森連喝兩聲,指尖在案上重重一敲。
鎏金鎮紙被震得輕顫。
“巴蜀天府之國,糧產占天下一成!”
“拿下這裡,西北賑災糧有著落,北上打漠西蒙古、西進控滇黔都有了根基!”
他抬眼看向陳永華,語氣斬釘截鐵。
“傳三道旨。”
“封秦明翼為夔州總兵,仍領三千白杆兵,轄夔州、萬縣等六州縣,糧餉由戶部直接撥付;”
“令馬進忠親率兩萬主力進駐成都,接管蜀地防務,舊有州縣官一律留任,隻派巡按禦史督查吏治;”
“給蜀地、漢中所有守將送檄文,三日內歸降者保全家眷,抗命者破城後株連三族!”
“臣遵旨!”
陳永華躬身應下,指尖飛快記下要點。
轉身時靴底踏在金磚上,腳步聲透著利落。
成都城下。
馬寶穿著輕便軟甲,仰頭對著城樓喊話,聲音隨風傳得很遠。
“王將軍!吳三桂在重慶丟了十萬糧草,早逃去楚雄了!”
“你還守著這座孤城做什麼?”
城上守將王福扶著垛口,眉頭擰成疙瘩。
他去年才從吳三桂親兵營被派來守成都,將軍府物件都沒認全,主子就跑了。
吳三桂走前隻留“死守待援”四字,連糧草都沒多留一石。
“我家陛下在關中開倉放糧,救了十萬流民!”
馬寶又喊,從懷中掏出秦明翼的歸順文書,高高舉起。
“西安百姓給大軍送了三百車饅頭!”
“夔州秦明翼已歸降,封了總兵,白杆兵還是他的!”
“你若歸降,成都總兵位置照舊,朝廷還補你三個月軍餉!”
王福喉結滾動,眼角瞥見身後親兵偷偷張望,神色全是動搖。
他來成都一年,吳三桂沒給過半點撫恤,反而強征百姓三萬石糧。
城門口的粥棚,去年冬天就全拆了。
“將軍!百姓們都跪在城門口了!”
親兵匆匆跑過來,聲音帶著急惶。
“說願為咱們作保,要是大夏軍敢搶東西,他們就堵在府衙門口請願!”
王福走到城樓邊往下看。
城門口擠了幾百個百姓。
白發老人捧著粗瓷碗,碗裡紅薯還冒著熱氣。
年輕漢子舉著木牌,炭寫的“歡迎大夏軍”歪歪扭扭,卻格外醒目。
這和去年吳三桂進城時,百姓關緊門窗、連狗都不敢叫的模樣,判若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