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殿門被推開。
左夢庚走了進來。
他身上還穿著鎮國公的朝服。
腳步穩得沒帶起半點風,走到殿中躬身行禮。
“陛下,臣有事啟奏。”
鄭森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
“左國公但說無妨。”
“前日黃澍曾登門拜訪,”左夢庚躬身時聲音平穩,語速不快,字字清晰,“他想讓臣派兵幫他放走孔胤植,臣當即拒絕。”
“今日得知此事,特來稟報陛下,免得牽連左家,讓陛下誤會。”
鄭森看著他,眼底的冷意淡了些,點了點頭。
“左國公做得好,朕知你忠心。”
“你能拒絕誘惑,恪守臣節,朕不會因黃澍找過你,便牽連左家。”
左夢庚鬆了口氣,再次躬身行禮,緩緩退回到群臣之中。
黃澍被錦衣衛押著往外走。
路過馮銓身邊時,突然停下腳步。
頭扭向馮銓,眼裡滿是恨意,牙齒咬得咯咯響。
“馮銓,你這個小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馮銓隻是淡淡一笑,眼尾都沒掃他一下。
在他看來,將死之人的狠話,不值一提。
數日後,黃澍、孔胤植等人被處決的消息傳遍南京城。
茶館裡的茶客們湊在一桌。
手裡捧著冷掉的茶,聲音壓得低卻止不住議論。
尤其是孔家被抄家、衍聖公爵位被廢一事,更引發軒然大波。
有人把茶碗頓在桌上,聲音壓得發顫。
“孔家可是聖人之後,衍聖公爵位傳了幾百年,這說廢就廢,也太不給讀書人麵子了!”
也有人歎氣,指尖摩挲著茶碗沿。
“可他們通敵是真的啊……陛下沒株連全族,已經算留了餘地。”
不少士人私下議論,認為鄭森這處置太過決絕,恐會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幾日後的朝會上,內閣次輔張家玉從群臣中走出。
他廣袖一拂,袖口的暗紋在燭火下晃了晃。
躬身行禮時腰背依舊挺直。
他任內閣次輔已十一載,素來品行端方、行事正直,在士林中威望極高,廣東士林更將他視作精神領袖。
“陛下,黃澍、孔胤植等人通敵叛國,罪該萬死,臣無半分異議。”
他聲音沉穩,帶著老臣的持重。
“然孔家為聖人後裔,在士林中聲望卓著、影響深遠。”
“今陛下下令抄沒其家、免除衍聖公爵位,恐讓天下士人覺得陛下輕慢儒學,心生不滿。”
“臣鬥膽懇請陛下,暫留衍聖公的虛銜,”他抬頭時目光懇切,“待日後查清孔家血脈,擇清白的旁支承襲,既顯陛下對儒學的敬重,亦能安撫天下士子之心,穩固大夏的文脈根基。”
殿內的大臣們紛紛附和。
有的點頭,有的小聲應和,都覺得張家玉說得在理。
馮銓立在群臣之中,自始至終緘口不言。
他手指蜷了蜷,藏在朝服袖子裡。
深知自己是閹黨出身,又是降臣,在士林中聲名狼藉,此刻貿然開口,無論讚同還是反對,都會引火燒身,徒增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