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廳專案組指揮室的時鐘,秒針走得比平時慢了半拍。第三天下午兩點,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麵投下一道道歪斜的光影,落在陸野攤開的卷宗上——那是1999年“8?17案”的現場勘查筆錄,紙頁邊緣已經被翻得發毛,他手指在“主臥窗外花壇提取煙頭五枚”那行字上反複摩挲,像是要從墨跡裡榨出更多線索。
“陸處,欒山那邊反饋,劉姓家族排查到第三支係了,還是沒找到1998年有前科的男性。”周洪斌推門進來,手裡攥著一疊手寫的族譜,紙麵上畫滿了紅圈和叉,“這老劉家是大姓,光分支就有十幾個,排查起來太耗時間了。”
陸野抬起頭,眼底的紅血絲比昨天更明顯。這三天,他們沒閒著:周洪斌和孫啟明帶著人,根據ystr分型劃定的父係範圍,從欒山、臨江兩地的劉、張、王三大姓入手,翻找1998年前後有盜竊、傷害前科的人員檔案;技術組則反複核對布娃娃纖維和煙頭的dna分型,生怕出現數據誤差;而小陳,從dna數據上傳那天起,就幾乎長在了電腦前,眼睛盯著數據庫比對進度條,連吃飯都用外賣盒裝著,放在鍵盤旁邊。
“再等等。”陸野拿起桌上的保溫杯,裡麵的茶水早就涼了,“數據庫比對涉及幾千萬條數據,跨區域調取還得走流程,急不來。”
話剛說完,角落裡突然傳來“嘩啦”一聲響——是小陳碰倒了桌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體濺在鍵盤上,他卻渾然不覺,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吱呀”聲,像是要把這三天的壓抑全崩出來。
“比中了!陸處!比中了!”小陳的聲音劈了叉,帶著哭腔,又帶著狂喜,他伸手去抓鼠標,手指卻抖得厲害,好幾次都沒碰到,“常染色體dna,100匹配!”
指揮室裡瞬間靜了,連周洪斌手裡的族譜都忘了放下。所有人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砸在小陳的電腦屏幕上——那裡彈出一個淡藍色的比對結果窗口,“匹配成功”四個字用加粗的綠色字體顯示,下麵跟著一行黑色小字:“嫌疑人:劉大軍,男,1975年3月12日生,戶籍地:本省林江市清縣劉家村。”
“劉大軍?”陸野幾乎是跑著衝過去,鞋底蹭過地麵,帶起一陣風。他俯身在屏幕前,目光死死盯著“劉大軍”三個字,像是要把這名字刻進腦子裡,“前科記錄!快調他的前科!”
“有!馬上來!”小陳深吸一口氣,手指終於穩住了,在鍵盤上飛快敲擊。省廳前科人員數據庫很快調出頁麵,劉大軍的照片跳出來——寸頭,顴骨很高,眼神裡帶著股狠勁,和身份證上的標準照比,多了幾分戾氣。
“2005年6月,因故意傷害罪被判有期徒刑五年!”小陳念出關鍵信息,聲音還在發顫,“服刑地點是省第二監獄,入監時按規定采集了血樣,dna數據就是那時候入庫的!”
2005年!距離“8?17案”案發整整六年!陸野的拳頭在身側悄悄攥緊——當年案發後,劉大軍沒被納入排查範圍,很可能是因為他當時沒前科,直到2005年傷人服刑,才留下生物樣本,這一留,就成了二十年懸案的破局關鍵。
“立刻聯係省第二監獄,調取劉大軍2005年的服刑檔案,包括入監登記表、同監區人員證言、釋放證明!”陸野的聲音很穩,但語速比平時快了一倍,“再聯係林江市清縣公安局,查劉大軍的戶籍底冊、家庭關係、1998年到1999年的行蹤軌跡!”
周洪斌立刻抓起桌上的加密電話,手指在撥號鍵上翻飛:“我打給監獄管理局,讓他們優先調檔!”孫啟明則打開了全國人口信息係統,開始查劉家村的戶籍信息——清縣是林江市下轄的貧困縣,劉家村在山腳下,村裡年輕人大多外出打工,這和“外來人員作案”的推測對上了。
指揮室裡瞬間活了過來,電話聲、鍵盤敲擊聲、紙張翻動聲混在一起,像是一台突然啟動的精密機器。陸野站在屏幕前,看著劉大軍的基本信息一點點補全:小學文化,父母早亡,跟著遠房表叔長大,1996年離開劉家村,一直在青山市、林江市周邊的建築工地打工,2005年在青山市某工地,因爭搶工程與工友發生爭執,持鋼管將人打成重傷,被抓後認罪伏法,2010年刑滿釋放,之後下落不明。
“1998年8月,他在青山市!”孫啟明突然喊道,屏幕上跳出一份1998年青山市建築公司的用工登記表,劉大軍的名字在其中一頁,登記日期是1998年3月,離職日期是1999年10月——正好覆蓋了“8?17案”的案發時間1998年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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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條件吻合!陸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陳明遠當年的建築公司就在青山市,劉大軍在青山市打工,會不會早就認識陳明遠?或者知道陳家的情況?
“社會關係查得怎麼樣?”陸野問孫啟明。
“正在查他的遠房表叔,叫趙保國,”孫啟明滑動鼠標,“趙保國2001年去世了,生前在青山市承包過小型建築工程,有案底——1997年,因為工程質量問題,和陳明遠的建築公司打過官司,最後趙保國敗訴,還賠了一筆錢,兩家鬨得很僵。”
趙保國!陳明遠!工程糾紛!
陸野的腦子飛快運轉:劉大軍跟著表叔趙保國長大,趙保國和陳明遠有過節,劉大軍會不會因為替表叔出頭,或者想趁機從陳家撈一筆,才潛入陳明遠家作案?這個動機雖然還需要證據支撐,但至少為案件提供了合理的方向。
“小陳,查劉大軍2005年故意傷害案的案卷,看看他傷人的原因是不是和工程有關,有沒有提到陳明遠或者趙保國!”陸野又補了一句——如果劉大軍當年傷人也和工程糾紛有關,說明他對這類矛盾格外敏感,作案動機就更站得住腳。
小陳立刻登錄法院檔案係統,調出2005年的案卷:“找到了!當年他是為了爭奪一個小區的裝修工程,和另一個包工頭動手,沒提到陳明遠,但提到他‘平時就愛替人出頭,脾氣爆’,同監區犯人說他‘總提以前在青山市吃過虧,心裡有氣’。”
“吃過虧?”陸野捕捉到關鍵信息,“會不會就是指趙保國和陳明遠的糾紛?”
周洪斌剛掛了監獄的電話,接過話頭:“監獄那邊說,劉大軍服刑時不太合群,偶爾會跟人吵架,說‘有錢人沒一個好東西’,還提過‘青山市的老板黑心’,具體沒說名字,但時間線對得上。”
線索像珠子一樣,被一個個串了起來:劉大軍有暴力前科,1998年在青山市打工有作案時空),表叔與陳明遠有糾紛有潛在動機),dna與現場煙頭、布娃娃纖維完全匹配有鐵證)。
陸野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外麵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吹進來,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些。他掏出手機,翻到受害者家屬的號碼,手指懸在屏幕上——要不要現在告訴他們?二十年了,那位母親等了太久,可現在還沒找到劉大軍的下落,萬一出什麼變故,會不會讓她再次失望?
“陸處,清縣公安局反饋,劉大軍2010年刑滿釋放後,沒回劉家村,也沒在青山市登記暫住信息,像是人間蒸發了。”孫啟明的聲音傳來,帶著點沮喪。
陸野深吸一口氣,收起手機:“沒消息就是消息。立刻下發協查通報,全省範圍內排查劉大軍的下落,重點關注建築工地、勞務市場這些他可能落腳的地方。另外,聯係網安支隊,查他的銀行流水、通訊記錄,哪怕是注銷的手機號,也要找出來!”
“是!”
指揮室裡的忙碌還在繼續,小陳在整理劉大軍的dna比對報告,周洪斌在聯係各地公安機關布置排查,孫啟明在梳理趙保國和陳明遠的糾紛細節。陸野看著眼前的一切,又想起陳萌萌的照片——那個抱著布娃娃的小女孩,終於快要等到凶手落網的那天了。
他走到小陳身邊,看著屏幕上劉大軍的照片,聲音低沉:“再核對一遍dna數據,確保沒有誤差。”
“放心吧陸處,”小陳指著屏幕上的分型圖譜,“16個常染色體位點,每個都對上了,連稀有等位基因都一致,絕對不會錯。”
陸野點點頭,目光落在窗外。陽光已經西斜,把指揮室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知道,找到劉大軍還需要時間,還需要更多的排查和等待,但這一次,他們不再是摸著黑走——dna這條鐵證,已經為他們照亮了方向,剩下的,就是一步步把凶手從黑暗裡揪出來,給受害者家屬一個遲到二十年的交代。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是王教授發來的消息:“煙頭和纖維的dna分型再次複核,結果一致,放心吧。”陸野回了個“謝謝”,心裡的石頭又落下一塊。
指揮室的時鐘指向下午四點,數據庫的比對窗口還停留在屏幕上,“劉大軍”三個字像是一盞燈,照亮了這二十年的迷霧。陸野拿起卷宗,把劉大軍的信息用紅筆圈出來,旁邊寫著“重點抓捕對象”,又在下麵畫了條橫線,寫著“查2010年後行蹤”——這是新的戰場,也是最後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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