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孫悟空挺了挺胸脯,金箍棒在耳朵裡又動了動,像在點頭,“當大王的,就得想著弟兄們!上次俺帶回去的一個桃子,都分給它們嘗了!”
三人說說笑笑往集市走,越靠近集市,人聲越嘈雜——小販的叫賣聲、婦人的討價還價聲、孩童的嬉鬨聲混在一起,像一鍋煮沸的八寶粥,熱氣騰騰的,連空氣都變得熱鬨起來。等走到集市入口,才發現早已人擠人,肩膀撞著肩膀,腳尖踩著腳跟,簡直是水泄不通。
賣糖葫蘆的小販舉著杆子,糖葫蘆上的糖霜沾了些灰塵;買布的婦人提著布包,正跟攤主爭著價錢;還有幾個孩童拿著風車,在人群裡鑽來鑽去,風車轉得呼呼響。
“這咋進去?”
孫悟空皺著眉,瞅著前麵黑壓壓的人頭,覺得比當年闖牛魔王的妖洞還費勁——牛魔王的妖洞雖大,卻沒這麼多人擠著。他試著往前挪了挪,剛邁出一步,就被人撞了胳膊,懷裡的魚袋差點掉在地上。
青霞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眼裡閃過一絲好勝:“擠進去!”說著就往人縫裡鑽,火紅的身影在人群裡靈活得像條遊魚,她還不忘回頭拉紫霞一把,“跟著我!”
紫霞跟在後麵,時不時被人撞一下,肩膀都被蹭得發紅,隻好小聲念叨:“借過借過……麻煩讓讓……”
她的紗裙被人踩了一腳,星子紋繡上沾了點灰塵,她心疼地拍了拍,卻也沒功夫計較。
孫悟空看她倆費勁,乾脆往前一站,掄起拳頭(當然沒使勁)在前麵開路,拳頭帶著淡淡的金光,卻沒傷人。他嘴裡嚷嚷著:“都往前走走!給俺老孫讓條路!有急事!”
他嗓門本就大,加上那毛臉雷公嘴的模樣自帶幾分唬人氣場,前麵的人紛紛往兩邊挪,倒真讓出條窄窄的道來——那道剛夠一人過,兩人並排走都費勁。
三人見縫插針,擠得滿頭大汗,額前的碎發都黏在臉上,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衣領上,洇出小小的濕痕。足足用了近半個時辰,才總算擠進了集市裡頭——孫悟空的麂皮靴上沾了不少泥點,青霞的紅裙邊角被扯得有些皺,紫霞的紗裙更是沾了不少灰塵,可三人臉上都帶著笑,眼裡滿是新奇。
一進集市,孫悟空的眼睛就不夠用了。兩旁的攤位擺得滿滿當當,從東到西,一眼望不到頭:有賣五顏六色貝殼的,紅的像熟透的瑪瑙,白的像羊脂玉石,還有帶螺旋紋的,紋路一圈圈繞著,在陽光下閃著珠光;有掛著一串串海魚乾的,金槍魚乾泛著深褐色,鱈魚乾是雪白色,鰻魚乾則是淺黃色,條條油光鋥亮,透著海風熏過的鹹香,攤主還特意把魚乾掛在竹竿上,風一吹,魚乾晃來晃去,像串小旗子;還有攤主支著小鍋,正煎著魚餅,油花濺得滋滋響,香味混著胡椒、蔥花的氣息,直往鼻子裡鑽,引得孫悟空肚子“咕咕”叫了兩聲。
他的目光先被一個首飾鋪吸引了——那鋪子是木頭做的,門楣上掛著塊牌匾,寫著“海韻閣”三個大字,字是用墨寫的,還描了金邊。鋪子裡擺著的耳墜、項鏈,大多用貝殼、珍珠做的,在陽光下閃著溫潤的光,是他在大陸上從沒見過的樣式。櫃台是紅木做的,擦得發亮,上麵鋪著塊深藍色的絨布,首飾就擺在絨布上,襯得更顯精致。
青霞立在首飾鋪的櫃台前,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一般,定定落在那對螺鈿鑲珠耳墜上。陽光透過鋪前的竹簾,在耳墜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深海紫骨螺殼打磨成的花瓣在光線下流轉著變幻莫測的虹彩——初看是茄花紫,轉瞬間又泛出孔雀藍的暈染,末了竟透出抹胭脂紅,活脫脫把晚霞揉碎在了半透明的殼子裡。每片花瓣的邊緣都嵌著根細如發絲的銀線,光線掠過,銀線便像遊絲般閃著微光,將貝殼的溫潤與金屬的冷亮揉得恰到好處。最妙的是花瓣中心那顆南珠,隻黃豆大小,卻圓得像用圓規畫過,珠層裹著層淡淡的粉暈,在光線下亮得像被揉碎的月光,連耳鉤那點銀鎏金的光澤,都被襯得含蓄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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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耳垂,心裡竟隱隱覺得,這耳墜天生就該戴在這般光景裡。
紫霞的目光早被旁邊一對耳墜勾了去,她輕輕拽了拽青霞的袖子,指尖帶著剛摸過貝殼的微涼:“姐姐你看這個!”
那是用千年硨磲貝雕成的耳墜,貝殼厚得像塊凝脂玉,雕工更是絕了——海浪紋從頂端層層疊疊往下湧,波峰處刻得深,泛著玉般的油光;波穀處雕得淺,透著貝殼本身的珠光,細看竟能辨出浪尖上的白沫,仿佛側耳就能聽見“嘩嘩”的濤聲。墜子末端懸著顆鴿卵大的異形珠,珠子不是正圓,倒像被海浪輕輕吻過的卵石,表麵的紋路裡嵌著細碎的紅珊瑚,紅得像珊瑚礁上燃著的小火苗,與硨磲貝的乳白相映,活脫脫把一片海景凝在了方寸之間。
紫霞的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手指在錦盒邊緣輕輕點著,恨不得立刻就戴在耳朵上。
孫悟空把這一切看在眼裡,見她倆的眼神黏在耳墜上,連眨眼都舍不得,心裡早有了主意。他大步走到鋪子前,帶起的風掃過地上的竹編筐,帶起陣細塵,衝櫃台後正在撥算盤的老板娘喊道:“老板娘!這兩對耳墜多少錢?”
老板娘是個穿著靛藍粗布衫的中年婦人,鬢角彆著朵曬乾的海芙蓉,聞言立刻放下算盤,臉上堆起笑紋,眼角的細紋裡仿佛都盛著生意人的熱絡:“這位先生好眼光!這兩對可是小店壓箱底的寶貝,整個濱海也找不出第二份!”
她小心翼翼地捏起青霞看中的那對,指尖捏著耳鉤,生怕碰壞了貝殼花瓣:“您瞧這螺鈿鑲珠耳墜,用的是深海紫骨螺殼——這東西金貴著呢,得潛到幾十丈深的海裡采,底下黑沉沉的,全憑手上的本事,采十隻螺能選出一隻殼子完整的就不錯了。”她又轉了轉耳墜,虹彩在櫃台上投下流動的光影:“磨成這花瓣形更費功夫,得用細砂一點點蹭,力道重了怕裂,輕了又磨不出這透亮勁兒,光是找貝殼、打磨就耗了一個月。”
說著又點了點那顆南珠:“這南珠是從珠母貝裡一顆顆挑的,上百顆裡才選出這麼兩顆,您看這圓度,這光澤,對著太陽看都能映出人影兒!耳鉤用的是‘足金鎏三層’的手藝,鎏金厚,戴個十年八年都不會掉色,比天上神仙戴的差不了多少!”
她放下螺鈿耳墜,又捧起紫霞看中的那對,語氣裡添了幾分鄭重:“這珍珠貝殼耳墜更難得。您知道這硨磲貝不?千年才能長這麼厚,從海裡撈上來時得用紅布裹著,怕沾了濁氣。雕這海浪紋的是‘濱海貝雕老匠’,老爺子今年都七十多了,手穩得像定海神針,光雕這貝殼就耗了三個月,您看這浪濤的起伏,連浪花的紋路都跟真的一樣。”她指著紅珊瑚碎,眼裡閃著光:“這紅珊瑚是從西沙采的,那兒的珊瑚紅得正,得用銀鑷子一點點嵌進珠紋裡,光是嵌這碎末就費了三天功夫。”
最後她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出個“八”字,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給您實在價”的懇切:“不瞞您說,這兩對進價就不低,今兒遇著懂行的,一口價,八十一兩銀錠,您看如何?”
孫悟空哪懂什麼價錢高低,隻覺得她倆喜歡就值。他從懷裡摸出根金棕色的猴毛,往空中一拋,同時吹了口氣,猴毛在空中打了個旋,“呼”地變成一錠沉甸甸的銀錠,上麵“足紋”二字鑿得清清楚楚,邊緣還帶著鑄造時的細痕。他抓起銀錠,“啪”地拍在櫃台上,桌麵被震得輕顫,旁邊的算盤珠子都“嘩啦啦”響了一陣。“給俺包好!”
老板娘的眼睛瞬間亮得像兩盞燈籠,趕緊從抽屜裡拿出兩塊月白色的軟錦布,錦布上還繡著纏枝蓮紋。
她先把螺鈿鑲珠耳墜放進個紫檀木小盒,盒裡鋪著層天鵝絨,再用紅繩在盒外係了個如意結;又把硨磲貝耳墜放進個螺鈿小盒,同樣係好紅繩,才雙手捧著遞過來,指尖因激動微微發顫:“客官拿好!這玩意兒嬌貴得很,經不得磕碰,也彆沾著汗水油汙,記得日日用軟布擦擦,保管戴多少年都跟新的一樣!”
孫悟空接過兩個錦盒,轉身就往青霞、紫霞那兒走,盒子在他手裡輕輕晃著,紅繩結隨著動作搖擺。“拿著!看你們倆眼都快粘上麵了,再看下去,眼珠子都要嵌到貝殼裡了。”
青霞接過紫檀木盒,指尖剛碰到盒麵,就覺出那木頭的溫潤。她掂了掂,臉上故意擺出副傲嬌的樣子,輕哼一聲:“你這猴子倒還有點錢,本仙子還以為你隻會用猴毛變些銅板糊弄人呢。”
嘴上這麼說,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連耳根都悄悄染上層薄紅,像被晚霞吻過似的。她捏著錦盒的邊角,指腹摩挲著上麵的如意結,心裡像揣了顆剛剝殼的蜜棗,甜絲絲的,連帶著周圍的喧鬨聲都柔和了幾分。
紫霞早迫不及待地接過螺鈿盒,小心翼翼地打開,指尖輕輕碰了碰硨磲貝上的海浪紋,涼絲絲的觸感從指尖竄上來。她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眼尾的朱砂痣都亮了幾分:“謝謝悟空!這比天上的星星還好看!”說著還把盒子湊到耳邊,仿佛能聽見裡麵藏著的海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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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啥!”孫悟空擺擺手,伸手抄起地上裝海貨的布袋,往肩上一扛,布袋沉甸甸的,壓得他肩膀微微下沉,“走,再往前逛逛,指不定還有賣海味乾貨的,買點回去給白衣仙仙子和九天玄女嘗嘗。”
青霞腳步輕快,像陣風似的往前飄,火紅的裙擺在人群裡劃出道鮮亮的弧線,引得旁邊幾個小販都忍不住回頭看。
她走幾步就悄悄摸一下懷裡的錦盒,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紫霞蹦蹦跳跳地跟在旁邊,時不時停下來摸摸路邊攤位上的貝殼哨子、珍珠手鏈,紗裙上的星子繡紋隨著動作閃爍,像把星星撒在了地上;孫悟空扛著布袋慢悠悠跟在後麵,聽著她倆的笑聲混在周圍的喧鬨裡——有小販吆喝“剛出爐的烤魷魚嘞”,有孩童吵著要“糖畫兒”,還有銅板碰撞的“叮當”聲,忽然覺得這濱海的集市,倒比打妖怪時的刀光劍影更讓人心裡舒坦。
陽光穿過集市的竹棚頂,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點,像撒了把碎金。三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青霞的影子帶著抹紅,紫霞的影子泛著點紫,孫悟空的影子毛茸茸的,混在來來往往的人影裡,被風吹得輕輕晃著,熱鬨又溫暖,像幅浸了陽光的水墨畫。
賦詞一首
《臨江仙·濱海市肆贈璫》
浪吻金沙鷗掠水,腥風卷透霞衣。魷魚噴墨畫漣漪。比目沉淵底,漁叟荷筐歸。
市肆人稠珠貝耀,紫螺光映蛾眉。硨磲雕浪嵌珊瑚。一擲銀如瀉,笑逐海風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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