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天,黑風山的林子被凍得咯咯作響。李硯裹緊了用狼皮縫製的襖子——這是灰影上次獵到的野狼皮毛,他笨拙地縫了幾天才做成,雖然針腳歪歪扭扭,卻異常暖和,絨毛貼著皮膚,把寒風擋得嚴嚴實實。
他踩著沒過膝蓋的積雪,跟在灰影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林子深處走。今天沒打算獵大型獵物,隻是想跟著狼群熟悉地形,順便撿些過冬的野果堅果。灰影走在最前麵,尾巴高高翹起,時不時停下來嗅嗅雪地,像是在追蹤什麼蹤跡,鏈接裡傳來“前麵有好東西”的雀躍。
“能有什麼好東西?該不會又是兔子吧?”李硯笑著打趣。這陣子狼群獵回來的兔子快堆成小山了,空間裡掛滿了兔肉乾,他都快吃膩了。
灰影回頭瞪了他一眼,喉嚨裡發出不滿的低吼,像是在說“這次不一樣”。它加快腳步,鑽進一片茂密的柞樹林,李硯緊隨其後,剛穿過樹叢,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愣在原地。
隻見雪地上散落著幾十顆圓滾滾的橡果,外殼棕黑,帶著細密的紋路,顯然是從樹上掉下來的。更妙的是,旁邊一棵老柞樹的樹洞裡,竟露出半截草編的小籃子,籃子裡滿滿當當都是橡果,還塞著些栗子,被雪蓋著,透著股新鮮氣。
“這是……鬆鼠的糧倉?”李硯眼睛一亮,走上前扒開積雪,把那籃堅果整個抱了出來。籃子編得精巧,應該是山裡的獵戶編了忘在這裡的,卻被鬆鼠當成了儲藏室。他掂量了一下,足有三四斤重,心裡樂開了花——橡果能磨成粉做餅,栗子煮熟了又麵又甜,都是過冬的好東西。
灰影用鼻尖頂了頂他的胳膊,示意他往樹上看。李硯抬頭,隻見柞樹枝椏間,一隻灰黑色的鬆鼠正蹲在枝頭,圓溜溜的眼睛瞪著他們,蓬鬆的尾巴氣得豎了起來,卻不敢下來,隻是吱吱叫著,像是在抗議。
“抱歉了小家夥,借你的糧食用用。”李硯笑著把籃子收進空間,又撿了些散落在地上的橡果,“明年多給你留些。”
鬆鼠似乎聽懂了,又吱吱叫了兩聲,竄進密林不見了。李硯跟著灰影繼續往前走,心裡盤算著回去就把栗子煮上,再用橡果粉和點麵,烤幾張餅當零食。
越往林子深處走,積雪越厚,樹木也越發高大。陽光透過枝椏灑下來,在雪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子。李硯深吸一口氣,冷冽的空氣帶著鬆針和凍土的氣息,清得讓人心頭發顫——這是冬天獨有的味道,乾淨,純粹,沒有夏天的潮濕悶熱,也沒有蚊蟲的嗡嗡聲。
“還是冬天好。”他由衷地感慨。穿越前在南方,冬天最多下點雨,哪見過這樣的林海雪原?更彆說不用擔心被蚊子叮、被蛇咬,走再遠也渾身清爽。
灰影忽然停下腳步,對著前方低吼一聲,聲音裡帶著警惕。李硯立刻握緊腰間的鋼刀,順著它的目光望去——隻見不遠處的雪地上,有一串巨大的腳印,足有臉盆那麼大,深深陷在積雪裡,邊緣還沾著些濕漉漉的泥土,顯然是剛留下的。
“這是什麼?”李硯心裡咯噔一下。他在山裡見過不少野獸腳印,狼的、野豬的、鹿的,卻從沒見過這麼大的。
灰影的表情也嚴肅起來,壓低身子,喉嚨裡發出低沉的警告聲,鏈接裡傳來“危險”的信號。它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步,嗅了嗅腳印裡的氣息,然後猛地後退,對著李硯低吼,示意他趕緊走。
李硯不敢怠慢,跟著灰影往後退,眼睛卻忍不住往腳印延伸的方向瞟。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在走動,震得地麵都微微發顫,還夾雜著樹枝斷裂的“哢嚓”聲。
“快走!”李硯拉了灰影一把,兩人鑽進旁邊的灌木叢,屏住呼吸,隻露出兩隻眼睛往外看。
沒過多久,一片晃動的陰影出現在林子裡。先是長長的鼻子從樹後探出來,接著是龐大的身軀——那是一頭大象!灰褐色的皮膚皺巴巴的,像老樹皮,耳朵大得像蒲扇,正慢悠悠地走著,鼻子卷著樹枝,往嘴裡送。更讓李硯震驚的是,它身後還跟著幾頭稍小些的象,其中一頭小象緊緊挨著母象,鼻子好奇地甩來甩去。
“大象?!”李硯差點喊出聲,趕緊捂住嘴,心臟砰砰直跳。他穿越前隻在動物園見過大象,還是熱帶的那種,怎麼也想不到,在這北方的深山裡,竟然能見到成群的大象!
這些大象比他印象中的非洲象要小些,鼻子也更短粗,皮膚顏色更深,顯然是適應了寒冷氣候的品種。它們在雪地裡行走自如,龐大的身軀壓得樹枝吱呀作響,卻沒發出多少聲音,隻有偶爾的幾聲低鳴,在林子裡回蕩。
“這地方也太邪乎了。”李硯喃喃自語。他記得書上說,大象多生活在南方溫暖地帶,北方就算有,也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怎麼會出現在黑風山?難道是小冰河期前遷徙來的,一直沒離開?
灰影趴在他身邊,身體緊繃,卻沒有發起攻擊的意思,顯然也知道這龐然大物惹不起。鏈接裡傳來“遠離”的強烈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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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硯點點頭,示意灰影彆動。他看得入了迷——隻見那頭母象用鼻子卷起地上的積雪,往小象身上撒,小象樂得發出稚嫩的鳴叫,用鼻子去夠母象的尾巴,場麵竟有些溫馨。它們似乎在尋找什麼,邊走邊用鼻子扒開積雪,啃食下麵的樹皮和苔蘚。
“原來它們靠這些過冬。”李硯恍然大悟。這深山裡的古樹樹皮厚實,苔蘚也耐凍,倒是能勉強維持大象的食量。
大象群慢慢走遠了,龐大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處,地麵的震動也漸漸平息。李硯這才鬆了口氣,癱坐在雪地上,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真是開眼界了。”他拍了拍灰影的腦袋,“幸好沒驚動它們,不然咱們這點人,不夠塞牙縫的。”
灰影也鬆了口氣,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嚨裡發出後怕的嗚咽。
經曆了大象的驚嚇,兩人都沒了繼續深入的興致。李硯決定往回走,沿途撿些能吃的東西。他發現冬天的林子雖然蕭瑟,藏的寶貝卻不少:掛在枝頭的野葡萄早就凍成了冰疙瘩,黑乎乎的像串瑪瑙,摘下來化凍後,甜得發膩,帶著點酒氣;掉在地上的野山楂被雪埋著,挖出來擦乾淨,酸得人直皺眉,卻很開胃;還有那些被鬆鼠遺忘的堅果,藏在樹洞裡、石縫裡,隻要耐心找,總能有所收獲。
“這顆栗子不錯。”李硯從石縫裡掏出顆飽滿的栗子,外殼油亮,“回去烤著吃,肯定香。”他把栗子扔進空間裡的竹籃裡,裡麵已經裝了小半籃野果堅果。
灰影也沒閒著,它像是對儲藏食物有天生的敏感,總能在最隱蔽的地方找到驚喜。這不,它扒開一堆枯枝,露出下麵的一個小坑,裡麵藏著十幾顆榛子,被厚厚的鬆針蓋著,新鮮得很。
“你這鼻子,比狗還靈。”李硯笑著把榛子收起來,心裡越發覺得,有灰影在身邊,真是天大的幸運。
往回走的路上,他們遇到了狼群的巡邏隊。三隻狼正圍著一頭野豬的屍體打轉,那野豬足有三百多斤,肚子上有個巨大的傷口,顯然是被狼群圍攻致死的。見李硯和灰影過來,領頭的母狼低低地吼了一聲,像是在彙報戰果。
“不錯啊。”李硯走上前,拍了拍母狼的腦袋,“夠咱們吃好幾天了。”他意念一動,那龐大的野豬屍體就被收進了空間,連帶著地上的血跡都被清理得乾乾淨淨——這是他最近發現的新用法,空間不僅能收活物死物,還能順帶“打掃”一下痕跡,省了不少麻煩。
母狼愣了一下,顯然沒適應這種“憑空消失”的戲法,疑惑地嗅了嗅地麵,然後對著灰影低吼,像是在詢問。灰影隻是晃了晃尾巴,一副“習慣就好”的樣子。
回到山洞時,天色已經擦黑。李硯升起火,把撿來的栗子扔進火堆裡,又從空間裡拿出幾塊野豬排骨,架在火上烤。栗子在火裡“劈啪”作響,很快就裂開了口,散發出香甜的味道;排骨上的油脂滴落在火裡,香氣混著栗子的甜,在山洞裡彌漫開來。
灰影趴在火堆旁,看著跳動的火苗,時不時用爪子扒拉一下快要烤熟的栗子,被李硯拍開後,就委屈地蹭他的褲腿,鏈接裡滿是“想吃”的意念。
“急什麼,還沒熟呢。”李硯笑著拿起一根烤得金黃的排骨,吹了吹,遞到灰影嘴邊,“先吃點肉墊墊。”
灰影叼過排骨,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尾巴搖得像朵花。李硯自己也拿起一根,咬了一大口,肉香混合著煙火氣,滿口生津。他又從火堆裡扒出烤熟的栗子,剝開外殼,裡麵的果仁金黃飽滿,又麵又甜,比他吃過的任何栗子都好吃。
“這日子,過得比在村裡舒坦多了。”李硯靠在土炕上,手裡拋著一顆栗子,看著洞外飄落的雪花,心裡一片寧靜。沒有苛捐雜稅,沒有徭役征兵,沒有胡人的燒殺搶掠,隻有溫暖的山洞,可口的食物,還有通人性的夥伴。
他想起剛穿越時的惶恐不安,想起在靠山村忍饑挨餓的日子,想起逃荒路上的顛沛流離,那些苦難仿佛還在昨天,卻又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遙遠。現在的他,有足夠的食物,有溫暖的住所,有能保護自己的力量,還有這片廣闊的山林可以依靠。
“或許,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李硯喃喃自語。他不知道外麵的世界變成了什麼樣,不知道張屠戶一家是否平安,不知道大周的江山還能撐多久,但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現在活著,活得很好,很踏實。
火堆漸漸弱了下去,李硯添了些柴,把剩下的栗子和堅果收進空間,又檢查了一遍木門是否閂好。灰影已經趴在他腳邊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嚕聲,鏈接裡傳來安穩的情緒,像個熟睡的孩子。
李硯打了個哈欠,躺在溫暖的土炕上,蓋好狼皮襖。洞外的風雪聲像是一首輕柔的催眠曲,伴著他漸漸沉入夢鄉。
夢裡,他又見到了那群大象,在雪地裡悠閒地散步,小象追逐打鬨,母象溫柔地看著它們,陽光灑在它們龐大的身軀上,鍍上了一層金邊。他還見到了滿林子的野果堅果,掛在枝頭,落在地上,像無數顆彩色的寶石。灰影在他身邊奔跑,狼群跟在後麵,整個山林都充滿了生機。
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生活吧。沒有紛爭,沒有苦難,隻有山,隻有雪,隻有食物和夥伴,隻有在寒冬裡靜靜流淌的時光。
李硯嘴角帶著微笑,睡得格外香甜。山洞裡的火塘還在靜靜燃燒,映亮了他年輕的臉龐,也映亮了這個藏在深山裡的、與世無爭的小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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