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州城的糧倉前,排著蜿蜒如長龍的隊伍。衣衫襤褸的百姓們手裡攥著陶碗或布袋,眼神裡帶著忐忑與期盼,望著糧垛後那個穿著玄色鎧甲的身影。李硯站在高處,看著士兵們用木勺將粟米舀進百姓的容器裡,聽著此起彼伏的“謝大可汗”,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攻破鎮北軍的最後一道關隘後,南下的路果然如他所料,一馬平川。那些藩王的私兵根本不堪一擊,聽聞神鷹部的鐵騎殺來,要麼望風而逃,要麼開城投降。鎮北軍的強悍曾讓他多費了幾分力氣,但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垂死掙紮——沒有糧草支撐,再勇猛的軍隊也守不住城池。
“大可汗,城西富戶張員外家搜出糧食五千石,金銀百兩,還有奴仆數十人。”親兵來報,語氣裡帶著興奮。
李硯點點頭:“糧食充公,金銀入國庫,奴仆編入輔兵。張員外作惡多端,民憤極大,按規矩辦。”
“規矩”二字,在南下的過程中早已深入人心——作惡的富人殺無赦,其家產充公;安分的平民分糧食,保平安。這簡單粗暴的法則,卻比中原王朝那些繁瑣的律法更有效。
張員外被拖到城門口斬首時,百姓們圍得裡三層外三層,有人扔石頭,有人罵臟話,臉上滿是解恨的神情。這位張員外平日裡勾結藩王,強占土地,逼死了不少佃戶,如今被神鷹部斬殺,對百姓而言,簡直是為民除害。
“看到了嗎?”李硯對身邊的北宮營統領趙勇說,“殺一個惡人,比放十石糧食更能收買人心。”
趙勇是原大周的一個百夫長,在龍門關之戰中投降,因作戰勇猛且熟悉中原情況,被李硯任命為北宮營統領。北宮營與前鋒營一樣,都是由投降的大周士兵組成,穿著神鷹部的鎧甲,卻保留著中原的編製,是南下的先鋒。
“大可汗英明。”趙勇躬身道,“屬下出身草莽,最懂百姓的苦。他們不怕打仗,就怕沒活路。您給了他們糧食,又殺了欺壓他們的惡人,他們自然會歸順。”
李硯深以為然。他自己就是漢人,太清楚底層百姓的訴求——餓的時候有口飯吃,冷的時候有件衣穿,不被官吏欺壓,不被富人盤剝,這就足夠了。至於誰當皇帝、誰做可汗,對他們而言,不過是換個收稅的人罷了。
在隴州城安定下來後,李硯立刻下令開倉放糧。除了神鷹部自帶的糧草,更多的糧食來自那些被斬殺的富戶和投降的藩王——他們的糧倉裡堆滿了陳年的粟米、大米,甚至還有不少絲綢和布匹,足夠全城百姓吃上半年。
“每人每日可領粟米兩升,家中有老人孩子的,額外多領一升。”李硯在城門口貼出告示,用中原的簡體字書寫,生怕百姓看不懂,“願意從軍的,編入前鋒營,每日加肉乾半斤;願意耕田的,官府分土地,三年不納糧。”
告示一出,全城轟動。百姓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捧著領到的粟米,當場就哭了——他們已經太久沒見過這麼白的米了,藩王混戰的年月裡,他們啃樹皮、吃觀音土,甚至易子而食,何曾想過能有這樣的好日子?
“俺願意從軍!”一個精瘦的漢子舉起拳頭,他的家人在戰亂中被藩王的士兵殺了,如今隻想報仇,“隻要有飯吃,俺跟著大可汗殺到天邊去!”
“俺要耕田!”一個老農顫巍巍地說,“俺就想種好地,讓孫子能吃上飽飯。”
短短三日,北宮營和前鋒營就擴充了五千人,報名耕田的百姓更是超過了一萬。李硯讓趙勇帶著北宮營維持治安,又從百工營調來工匠,指導百姓修複被戰火毀壞的農具,準備春耕。
“中原的土地比草原肥沃,隻要好好耕種,產出的糧食能養活更多人。”李硯看著城外被重新開墾的田地,對趙勇說,“你是漢人,更懂耕種,這些事就交給你了。”
趙勇感激涕零。他本以為投降後最多當個輔兵,沒想到能得到如此重用,不僅統領數千兵馬,還能參與治理地方。他暗下決心,一定要辦好差事,報答大可汗的知遇之恩。
南下的軍隊繼續推進,所到之處,皆效仿隴州的做法:開倉放糧,斬殺惡富,招募士兵,分配土地。那些原本對“蠻夷”充滿敵意的百姓,在糧食和安穩的生活麵前,漸漸放下了抵觸——神鷹部雖然是草原部落,卻比自己的藩王更體恤他們。
北宮營和前鋒營的作用越發凸顯。他們穿著中原樣式的鎧甲,說著熟悉的方言,向百姓們宣傳神鷹部的政策,告訴他們“大可汗不殺平民,隻殺惡人”,“跟著大可汗有飯吃”。百姓們看到自己的族人在神鷹部麾下當兵,抵觸情緒自然消了大半。
“這些人就是最好的‘通行證’。”李硯對巴特爾派來的使者說,“讓草原的士兵留在後方,用中原人打中原地,既能減少傷亡,又能安撫民心,一舉兩得。”
使者連連點頭,心中對李硯的智謀越發敬佩——草原部落向來隻會用武力征服,從未想過還能這樣“以漢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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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攻打秦州城時,北宮營甚至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秦州守將是個老頑固,執意抵抗,百姓們卻在北宮營的勸說下,偷偷打開了城門——他們已經聽說了隴州的事,不想因為守將的固執而失去安穩的生活。
“看到了嗎?民心所向,比什麼攻城利器都管用。”李硯看著不費吹灰之力拿下的秦州城,對趙勇說。
趙勇深有感觸:“屬下以前在鎮北軍,總聽將軍說‘民心可用’,今日才算真正明白。”
拿下秦州後,李硯的勢力範圍已擴展到整個秦隴。他統計了一下,這段時間收編的百姓超過了十萬,其中青壯年三萬餘人,被編入輔兵或送到磐石城的百工營;婦女和兒童則留在原地耕種,由北宮營負責保護。
糧食儲備也越來越充足。除了富戶的糧倉,他還下令沒收藩王的私田,改為“公田”,由官府統一管理,收獲的糧食一部分分給耕種者,一部分充作軍糧。秦隴的土地果然肥沃,第一季春耕就收獲了三十萬石糧食,足夠大軍消耗一年。
“照這樣下去,用不了五年,秦隴就能成為我們的糧倉。”負責糧草的官吏興奮地彙報。
李硯卻沒有滿足。他知道,秦隴隻是起點,關中、中原才是真正的肥肉。那裡有更多的人口、更發達的手工業、更深厚的文化積澱,是他建立霸業的關鍵。
“讓趙勇率北宮營駐守秦隴,安撫百姓,繼續耕種。”李硯下令,“本汗親率鐵鷹衛和前鋒營,向關中進發。”
出發前,他特意召見了幾個秦隴的儒生。這些人起初對他充滿敵意,認為他是“蠻夷入關”,但在看到神鷹部的治理後,態度漸漸軟化。
“大可汗真的要興農桑、重百工?”一個白發儒生顫聲問道,他曾是大周的國子監博士,因戰亂流落秦隴。
“自然。”李硯道,“本汗不管什麼華夷之辨,隻知道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的,就是好法子。你們若肯相助,教百姓讀書識字,本汗便讓你們主持學堂,待遇從優。”
儒生們對視一眼,最終選擇了歸順。他們知道,大周已無可救藥,或許這個來自草原的霸主,真能給這片土地帶來新的希望。
大軍離開秦隴時,百姓們自發地在路邊送行,有人捧著剛收獲的粟米,有人提著自家釀的米酒,眼中滿是感激。李硯坐在巨靈背上,看著這一幕,心中忽然明白——所謂霸業,從來不是靠殺戮得來的,而是靠民心堆砌的。
他曾經以為,草原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但南下的經曆讓他明白,中原的智慧同樣重要。殺戮能征服土地,卻不能征服人心;隻有給百姓活路,讓他們看到希望,才能真正擁有這片土地。
前鋒營的士兵們穿著嶄新的鎧甲,邁著整齊的步伐,向關中進發。他們大多是秦隴的百姓,臉上帶著對未來的憧憬——跟著大可汗,有飯吃,有衣穿,還能報仇雪恨,這就足夠了。
李硯望著前方的道路,那裡是關中平原,是周秦漢唐的龍興之地。他知道,前路不會一帆風順,關中的藩王們必然會聯合抵抗,甚至可能引來其他勢力的乾預。但他有足夠的信心——他有鐵鷹衛的鐵騎,有回回炮的威力,有充足的糧草,更重要的是,他有民心。
“前進!”李硯拔出長刀,指向關中的方向。
馬蹄聲再次響起,帶著秦隴百姓的期盼,帶著神鷹部的野心,向著更廣闊的天地,疾馳而去。屬於他的傳奇,在中原的土地上,翻開了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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