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四年六月十三,寅時三刻,南京城籠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朱棣勒馬立於鐘山高處,鐵甲上凝結的露水在漸亮的天光中泛著寒光。他身後的燕軍將士肅立如林,隻有戰馬偶爾不安地踏動馬蹄,打破這死寂。
報——!金川門已開!李景隆、穀王朱橞獻城!
斥候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朱棣嘴角微揚,馬鞭輕叩掌心,眼神卻銳利如鷹。傳令:丘福率先鋒控製城門,張玉、朱能分取皇城。若有抵抗...他頓了頓,聲音冰冷,格殺勿論。
馬和靜立其側,目光掠過腳下這座沉睡的都城。他注意到皇城方向隱約有火光搖曳,如同鬼火般在夜色中明滅。
陛下,他輕聲道,城中百姓...
朕知道。朱棣打斷他,聲音低沉,但建文必須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辰時初,燕軍鐵騎如潮水般湧入京城。馬和緊隨朱棣穿過洞開的金川門,見街道兩旁門窗緊閉,唯有幾隻野狗在瓦礫間覓食。行至洪武街時,一陣淒厲的哭嚎聲從巷內傳來——幾個士兵正在劫掠民宅。朱棣眉頭緊鎖,馬和立即示意親兵前去製止。
報!皇城尚有守軍抵抗!徐輝祖率禁衛軍死守東安門!
朱棣冷笑:倒是個忠臣。他轉向馬和,你去勸降。
東安門城樓上,徐輝祖的戰袍滿是血汙,手中長槍卻握得堅定。閹豎安敢勸降?他朝城下啐了一口。
馬和不卑不亢:將軍忠義可敬,然城中百姓何辜?若將軍願降,陛下必厚待之。
正當此時,皇城內突然黑煙滾滾。一隊騎兵飛馳而來:奉天殿起火!
徐輝祖臉色驟變。馬和趁勢高呼:將軍還要讓更多將士送死嗎?
沉重的城門緩緩開啟,徐輝祖跪在門洞陰影裡,卸下的佩劍在青石上發出清脆聲響。
未時二刻,奉天殿的火勢漸熄。朱棣站在焦黑的殿柱間,厲聲喝問:找到建文沒有?
尚未...丘福跪地回稟,隻在灰燼中發現幾具焦屍...
朱棣一腳踢開殘椽:繼續找!就是把皇宮翻過來也要找到!
馬和注意到,燕王扶在斷壁上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他悄悄吩咐士兵重點搜查密道暗閣。
申時,雨絲飄落。一個小太監戰戰兢兢地呈上一角未燒儘的龍袍衣料。朱棣盯著衣料上殘存的龍紋,突然暴怒地將它擲在地上:這能證明什麼?!
眾將噤若寒蟬。馬和拾起衣料細看,發現邊緣有被利器割裂的痕跡。陛下,他輕聲道,這衣料似乎...
似乎是被故意割下,係在屍體上的。
朱棣瞳孔驟縮。他快步走向那具穿著殘破龍袍的焦屍,蹲下身仔細查驗。突然,他猛地站起:這不是建文!指骨粗大,是個常年習武之人!
搜查持續了整整三日。這期間,朱棣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有太監因為端來的茶太燙被拖出去杖責,有侍衛因為搜查不力被降職。每個前來稟報的將領都戰戰兢兢,生怕帶來的是壞消息。
陛下,馬和在第四日清晨稟報,臣查遍了宮中的密道圖紙,發現有一條暗道通往城外...
在哪?朱棣猛地站起。
圖紙顯示,出口在神策門外的一處荒宅。但...馬和猶豫了一下,臣派人去查過,那處出口已經被落石堵死。
朱棣頹然坐下,喃喃自語:他到底去了哪裡...莫非真如傳聞所說,乘船出海了?
第六日,登基大典不得不舉行。奉天殿前的廣場上,文武百官在雨中跪候。雖然經過緊急修繕,但空氣中依然彌漫著焦糊味。
禮部尚書手捧傳國玉璽,跪呈朱棣:天命所歸,請陛下繼位。
朱棣接過玉璽,目光掃過台下群臣:朕本無意於此,奈何朝中奸佞當道,蒙蔽聖聽。今日奉天靖難,實為不得已。
他的聲音在雨中回蕩,馬和站在文官隊列末尾,看見不少建文舊臣麵色慘白。
封賞開始了。朱能封成國公,張玉追封河間王,丘福封淇國公...一個個名字被念出,一個個功臣受賞。
當禮部尚書念到內侍馬和時,朱棣突然抬手打斷:朕親自來。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馬和身上:內侍馬和,鄭村壩獻策,居庸定計,白溝獻策,屢建奇功。朕念其忠勇,特賜姓鄭,改名鄭和,授內官監太監,賜緋衣玉帶。
廣場上一片寂靜。在眾多功勳卓著的武將中,這個賞賜顯得格外特殊。
鄭和緩步出列,跪在禦階前。雨水打濕了他的朝服,但他渾然不覺。
臣,謝陛下隆恩。
朱棣從龍椅上起身,親自走下禦階。他扶起鄭和,目光深邃:從今日起,你就是朕的鄭和。
當鄭和接過緋衣玉帶時,他感受到的不僅是榮耀,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個在昆陽仰望星空的少年,也不是那個在沙盤前獻計獻策的謀士,而是大明內官監太監——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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