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和躺在血汙的乾草上,望著屋頂的破洞。月亮已經西斜,星光黯淡。身體的疼痛漸漸麻木,心裡的某個部分仿佛也死去了。
這一夜格外漫長。馬和在劇痛和高燒中輾轉反側,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在意識的碎片中,他的一生如走馬燈般閃過。
那個七歲能詩的神童,那個十五歲初試鋒芒的少年,那個五次落第的秀才,那個備受輕賤的塾師,那個九年無成的學官...
所有這些身份,都在今夜死去了。
天亮時,老者來看他,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燒了。這是必經的過程,熬過去就活了,熬不過去...”
馬和已經說不出話,隻能用眼神表示明白。
接下來的兩天,他一直在生死線上掙紮。高燒讓他神誌不清,傷口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有幾次,他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可每當這時,那些屈辱的畫麵就會浮現,支撐著他活下去的意誌。
第三天,燒終於退了。馬和虛弱地睜開眼,看見老者正在給他換藥。
“你命大。”老者簡單地說,“但這隻是開始。傷口愈合要一個月,這期間若有感染,還是死路一條。”
馬和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多謝...救命之恩...”
老者搖搖頭:“我不過收錢辦事。你既選擇了這條路,往後是福是禍,都好自為之。”
一個月後,馬和的傷口基本愈合了。當他第一次能夠下地行走時,感覺整個身體都變得陌生。那種缺失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他已經不再是完整的男人。
“從現在起,你叫王振。”老者遞給他一封信,“這是給你表親的信,他會在京城接應你。”
王振...他默念著這個新名字。馬和已經死了,從今往後,他是王振。
離開破廟那天,是個陰沉的早晨。王振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改變他命運的地方,然後頭也不回地向京城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下身都會傳來細微的疼痛。這疼痛提醒著他付出的代價,也堅定著他的決心。
經過半個月的跋涉,王振終於來到了京城。巍峨的城牆,熙攘的人群,無不彰顯著帝都的氣派。他按照地址找到表親的住處,那是個偏僻小巷裡的簡陋院落。
表親王福是個在宮中當差多年的老太監,見到王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就是馬和?”
“我現在叫王振。”他平靜地說。
王福點點頭:“既然走了這條路,就要忘掉從前。宮裡的規矩多,一不小心就會掉腦袋。”
接下來的日子裡,王振住在王福家中,學習宮中的規矩禮儀。如何行禮,如何回話,如何察言觀色...每一樣都要從頭學起。
“宮中最重資曆。”王福告誡他,“新來的太監,都要從最苦最累的活兒乾起。打掃、倒夜香、洗衣...這些活兒你都得乾。”
王振默默記下。比起流放戍邊,這些苦算得了什麼?
然而,入宮的路並不順利。王福托了幾次關係,都被告知宮中暫時不缺人。
“今年想入宮的人太多。”王福愁眉苦臉地說,“光是識文斷字的,就有幾十個在等機會。”
日子一天天過去,王振開始焦慮。他身上的盤纏所剩無幾,若是再不能入宮,恐怕真要流落街頭了。
這天,王福興衝衝地回來:“有門路了!司禮監的王公公正在招幾個識字的太監,我托人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
王振心中一緊:“司禮監?那不是...”
“對,就是批紅掌印的地方!”王福激動地說,“若是能被選上,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三日後,王振跟著王福來到司禮監外的一處偏院。院子裡已經站了二十多個年輕人,個個麵色忐忑。他們大多和王振一樣,是讀書人出身,因各種原因選擇了這條道路。
一個身著緋袍的中年太監在幾個小太監的簇擁下走出來,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
“咱家是司禮監隨堂太監曹吉祥。”他的聲音尖細卻帶著威嚴,“今天選拔,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選拔分為筆試和麵試。筆試是默寫一段《論語》,這對王振來說易如反掌。麵試時,曹吉祥問了他幾個關於經史的問題,他都對答如流。
“你叫王振?”曹吉祥翻看著他的答卷,“字寫得不錯,學問也紮實。為什麼走這條路?”
王振垂下眼簾:“家中貧寒,無力供養父母,願入宮效力,以儘孝道。”
這套說辭是王福教他的,既體麵又不會引人懷疑。
曹吉祥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選拔結束後,王振忐忑地等了三天。終於,王福帶來了好消息:“選上了!曹公公親自點的名!”
王振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條用血與痛鋪就的路,總算走通了第一步。
入宮前夜,王振獨自站在院中,望著紫禁城的方向。那裡燈火輝煌,是權力的中心,也是他未來要征戰的地方。
“馬和已經死了。”他輕聲對自己說,“從今往後,我是王振。終有一日,我要讓所有人都記住這個名字。”
第二天清晨,王振跟著引路的太監,走向那座巍峨的宮城。朝陽初升,給朱紅的宮牆鍍上一層金光。沉重的宮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發出沉悶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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