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秉筆太監_大明太監秘史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83章 秉筆太監(1 / 1)

奉天殿的銅鐘敲過三響,九歲的朱祁鎮被太皇太後張氏的侍女扶著,踏上丹陛。明黃的龍袍裹著他瘦小的身子,走得有些踉蹌,直到坐上禦座,那雙穿著龍靴的小腳還在半空晃蕩,夠不著地麵。

王振站在丹陛左側,比往日朝會的位置靠前了三步。這三步,是他從東宮伴讀到司禮監秉筆的距離,也是從“伺候太子的太監”到“執掌內廷權柄”的跨越。他身著簇新的緋色宦官袍,領口繡著暗紋纏枝蓮,腰係犀帶——這是秉筆太監的規製,觸手可及的綢緞光滑冰涼,卻不及他心頭那股燥熱的一半。

他垂著眼,目光卻能精準地捕捉到禦座後的那道珠簾。珍珠串成的簾幕半掩著,隱約能看見太皇太後張氏端坐的身影,那道目光透過珠簾,像秤砣似的壓在殿內每個人身上。王振知道,今日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逃不過這位曆經三朝的老太後的眼睛,也逃不過階下那三位白發蒼蒼的閣老——楊士奇、楊榮、楊溥。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司禮監太監王振,侍奉先帝,輔弼東宮,克儘忠勤。特擢升為司禮監秉筆太監,欽此。”

宣旨太監的聲音尖利悠長,剖開了殿內的平靜。王振聽得清楚,“輔弼東宮”四個字被刻意加重,那是先帝遺命的餘音,也是他今日能站在這裡的底氣。他快步出列,雙膝跪地,動作標準得無可挑剔,額頭觸到金磚的瞬間,冰涼的觸感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這不是夢,他真的摸到了司禮監權力的頂峰。

“奴才王振,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不是害怕,是激動。天下奏章需經他手,皇帝旨意多由他擬,這是多少宦官終其一生都摸不到的權力,今日竟落在了他手裡。

退朝時,官員們按品級依次退出,王振走在宦官隊列的最前。剛出奉天殿的大門,就見幾個小太監遠遠地站著,見他過來,立刻退到路邊,躬身行禮,聲音恭敬:“王公公安。”連往日裡與他平級的隨堂太監,此刻也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王振的腳步沒停,目光卻在每個人臉上掃過——他記得誰曾在李全得勢時嘲笑過他,誰曾在他陪太子讀書時偷偷遞過點心,誰現在眼中藏著嫉妒,誰又滿是討好。這些眼神,他都一一記在心裡,像賬本上的數字,清晰明了。他隻是微微點頭,連話都沒說,卻比任何回應都更顯威嚴。

司禮監的正堂比他之前的值房寬敞三倍,梁上懸著“敬慎”二字匾額,是宣宗皇帝親筆所題。掌印太監金英已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他須發皆白,臉上的皺紋深得能夾住紙,穿著一身深紫色蟒袍,那是三朝老臣的榮耀。幾位隨堂太監分立兩側,範弘站在最末,臉上堆著笑,眼角的細紋卻繃得很緊——他曾是王振的上司,如今卻要看著昔日下屬坐在秉筆的位置上,心裡的滋味可想而知。

“王公公,恭喜了。”金英的聲音蒼老得像生鏽的鐵器,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沉穩。他抬手,指了指堂中那張紫檀木大案,案上擺著端硯、宣紙,最顯眼的是青玉筆架上橫放的朱筆——筆杆是暗紅的紫檀木,筆鋒飽滿,沾著新鮮的朱砂,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紅。

“此乃秉筆之位。”金英的目光落在那支朱筆上,語氣帶著幾分悵然,“自今日起,天下章奏,由你先閱,擇其要者擬寫批紅條目,再呈禦覽;若遇疑難,或谘內閣,或請太後懿旨。記住,司禮監的筆,寫的是皇命,也寫的是自己的性命。”

王振的目光牢牢鎖在那支朱筆上,像是被磁石吸住。他緩步上前,指尖在離筆杆一寸的地方停了停,心臟“咚咚”地跳著——這就是那支能決定官員升黜、百姓禍福的筆?就是那支曆代秉筆太監握著,攪動朝局的筆?

他終於伸出手,指尖觸到筆杆的瞬間,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冰涼的木頭裹著細微的紋路,朱砂的腥氣順著指尖鑽進鼻腔,沉甸甸的重量壓在掌心,仿佛不是握著一支筆,而是握著千鈞權柄。他穩穩地將筆拿起,又輕輕擱回筆架,動作慢得像在完成一場儀式。

“多謝金公公指點,奴才記下了。”他微微躬身,腰彎得恰到好處,既顯恭敬,又不失秉筆太監的體麵。他知道,金英是在提醒他——權力是皇恩給的,若是越界,丟的就是性命。

金英點點頭,沒再多說,拄著拐杖站起身,腳步蹣跚地走了。範弘等人也跟著退出,路過王振身邊時,範弘勉強擠出個笑容:“王公公日後可得多指點兄弟。”

王振看著他眼底的不甘,心裡冷笑,臉上卻笑得溫和:“範公公說笑了,你是前輩,該是我向你請教才是。”一句話堵住了範弘的話頭,也讓周圍的太監挑不出錯來——他要的,就是這副“謙遜謹慎”的樣子。

值房裡隻剩下王振一人。他走到紫檀木大案後坐下,椅子是新換的,鋪著厚厚的狐皮墊子,坐上去暖烘烘的。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案頭堆放的奏章上——那是今日剛送進來的,有地方官員的請安帖,有六部的題本,還有都察院的彈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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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手拿起最上麵一本,是南京守備太監劉永的請安帖。紙是上等的宣紙,字是工整的小楷,內容無非是“恭賀新帝登基,祝願聖體安康,臣永在南京遙祝陛下”之類的套話。王振拿起朱筆,蘸了蘸朱砂,筆尖懸在紙上,卻遲遲沒落下。

該怎麼批?直接寫“知道了”?太過隨意,顯得他不重視地方宦官,劉永在南京待了十年,人脈不淺,不能輕易得罪;寫“覽卿奏,朕心甚慰”?那是皇帝的口吻,他一個秉筆太監,越權了,太皇太後看到定會不滿;寫“該部知道”?這是推給禮部,可請安帖本就不是公務,推出去反而顯得他不懂規矩。

他的手指在紙上輕輕點著,腦子裡飛速盤算——太皇太後要的是“規矩”,三楊要的是“不越權”,宦官們要的是“尊重”。那不如就寫“知道了”,簡單,穩妥,既不越權,也不算敷衍,還能讓劉永知道,他的奏折遞到了,也被看見了。

終於,他手腕輕動,三個端正的楷書落在紙上:“知道了”。墨色均勻,筆畫沉穩,沒有一絲潦草。他端詳著這三個字,仿佛能看到南京的劉永接到回文時,捧著奏折琢磨“王公公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權力的遊戲,第一步就是讓彆人猜不透你。

他放下請安帖,拿起下一本——戶部的題本,關於山東濟南府曆城縣請求減免雪災田地稅賦的。題本裡寫得詳細:“去冬雪災,壓垮民房百間,凍死麥苗千畝,百姓無糧可食,懇請陛下減免今年夏稅,發放賑災糧款。”內閣的票擬附在後麵,寫著“請旨定奪”。

王振的眉頭皺了皺。若是直接批“準其所奏”,會顯得他獨斷專行,越過內閣和戶部,直接決定財政事宜,三楊定會彈劾他“宦官乾政”;若是批“戶部議奏”,又顯得他毫無主見,連這點小事都做不了主,會被下麵的人看不起。

他想起先帝曾說過“民為邦本”,也想起太皇太後前日召見時說“新帝登基,當以民生為重”。那不如既體現民生關懷,又不越權。他提筆,在票擬旁批道:“著戶部查勘明白,確係災傷,照例繕免。”

“著戶部查勘”,把核實的權力給戶部,符合程序;“確係災傷,照例繕免”,表明他認同曆城縣的請求,也知道按製度該怎麼做,既不越權,又顯露出他懂民生、知規矩。王振看著這行批語,滿意地點點頭——這就是分寸,是他在太皇太後和三楊之間走鋼絲的底氣。

一連批了十餘本奏章,從兵部的“邊防軍餉請撥”,到禮部的“祭祀禮儀擬定”,再到工部的“宮牆修繕申請”,王振漸漸找到了感覺。朱筆在他手中越來越穩,批語也從最初的三個字,變得越來越精準:“著兵部會同戶部核議”“依議”“暫緩,待秋收後再議”。每一句都合乎程序,每一個字都踩著權力的邊界,不越雷池一步。

他知道,自己現在還在牢籠裡。太皇太後張氏不是孫皇後,她曆經永樂、洪熙、宣德三朝,見慣了宦官專權的危害,對他盯得極嚴;三楊更是老謀深算,楊士奇管大局,楊榮管軍政,楊溥管教化,把朝政打理得滴水不漏,絕不會讓他一個宦官插手。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謹慎”,像先帝評價的那樣,像他多年來扮演的那樣。

就在這時,一本封麵印著“都察院”的奏章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翻開,裡麵是都察院禦史劉謙的彈劾章,彈劾的是順天府推官王懷“狎妓酗酒,行為不檢,於酒樓醉酒辱罵百姓,有損官威”,還附了人證物證——酒樓老板的供詞,還有王懷醉酒時穿的官服上麵沾著酒漬和脂粉)。內閣的票擬很簡單:“革職查辦”。

王振的手指頓了頓。王懷?他忽然想起,王長隨前幾日遞來的小紙條上寫著:“順天府推官王懷,與範弘遠親王三交好,曾於酒後言‘王振恃寵而驕,不過一諂媚宦官,終將失勢’。”

他的目光冷了下來,指尖輕輕敲擊著案麵,發出“篤篤”的輕響。這是個機會——一個除掉異己、立威的機會。王懷是個五品小官,革職查辦不會引起太大波瀾;他與範弘有關,收拾他,也能敲打範弘;最重要的是,內閣已經票擬“革職查辦”,他隻需批一個“準”,完全合乎程序,沒人能挑出錯來。

既不越權,又能立威,還能報私怨,一舉三得。

王振提起朱筆,朱砂在筆尖凝聚,像一滴血。他沒有絲毫猶豫,在內閣票擬旁,緩緩落下一個字:“準。”

紅得刺目,紅得決絕。

他放下筆,將這本奏章單獨放在一邊——這一本要優先呈送,讓太皇太後和皇帝實則是太皇太後)儘快用印,免得夜長夢多。他看著那個“準”字,心裡湧起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原來權力可以這樣不動聲色地行使,不用喊打喊殺,不用勾心鬥角,隻需要一支筆,一個字,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目光掃過案頭那堆已批完的奏章——每一本上都有他的朱筆痕跡,每一個字都是他權力的證明。

他再次拿起那支朱筆,在指尖輕輕轉動著。紫檀木的筆杆溫潤了許多,朱砂的腥氣也淡了些,可那沉甸甸的重量,卻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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