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站的玻璃幕牆外飄著細雪,林曉棠攥著沈硯舟的圍巾穗子,指尖被駝色羊毛纖維硌得發疼。他的大衣下擺掃過她膝蓋,帶著雪鬆混著煙草的氣息:跟我回去吧,我媽用醃肉做的肉醬你肯定喜歡。
我媽讓我必須回去。林曉棠低頭盯著他鞋尖。突然想起去年除夕,母親把她鎖在琴房練《月光奏鳴曲》的場景。沈硯舟的手指忽然覆上她冰涼的手背,將圍巾又緊了緊:初二我就來了。
列車轟鳴聲裡,林曉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閘機口,圍巾上殘留的體溫漸漸冷卻。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母親發來春節聚會流程表:1800穿香檳色禮服演奏《彩雲追月》,2000與宋氏集團二少共舞。
除夕當天,林曉棠被母親推進試衣間。鏡子裡的香檳色禮服勒得她喘不過氣,笑一笑,母親捏著她下巴往腮幫子塗腮紅,宋少喜歡古典美人。
年夜飯桌上,水晶吊燈把每個人的影子拉得細長。姐姐林薇晃著紅酒杯,無名指上的鴿子蛋鑽戒折射出冷光:妹妹這禮服不錯,就是款式老氣了點。她故意把牛排刀碰得叮當響,聽說宋少剛從巴黎回來,最討厭老古董。
多吃點。繼父往她碗裡夾了塊肥肉,眼睛卻盯著手機股市行情。林曉棠咬著糖醋排骨,甜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突然想起沈硯舟做的糖醋藕盒,他總說火候要像對待宋詞那樣講究。
宋少說喜歡你彈的《彩雲追月》。母親往她碗裡舀了勺魚翅羹,明天好好表現。林曉棠盯著晃動的金色湯汁,胃裡開始翻湧。
我吃飽了。林曉棠猛地站起來,餐椅在地麵劃出刺耳聲響。逃回房間時,她聽見林薇尖細的笑聲:準是又犯文藝病了,這種清高樣怎麼釣金龜婿。
鎖上房門的瞬間,林曉棠靠著門板滑坐在地。牆紙剝落的牆麵上,還貼著她高中時的獎狀,市級鋼琴比賽金獎幾個燙金字被潮氣浸得發皺。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沈硯舟發來段視頻:他老家的雪壓彎了竹枝,屋簷下掛著晶瑩的冰淩,配文是想和你一起看雪。
林曉棠蜷起膝蓋,把臉埋進沈硯舟的圍巾裡。羊毛纖維蹭過睫毛時,腦子回想起他在高鐵站說的初二我來了。母親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她慌忙擦乾眼淚。抱著枕頭下藍色日記本假裝睡覺。
母親端著燕窩粥進來,旗袍下擺掃過地板發出窸窣聲響,腕間翡翠鐲子撞在青瓷碗沿,碎玉般的脆響驚得曉棠指尖一顫。
曉棠,媽媽知道你沒睡,起來嘗嘗,剛燉好的。母親把碗放在床頭白色化妝桌上,白色桌麵折射的燈光映出她眼角細密的皺紋。林曉棠盯著碗裡浮沉的金絲燕,突然想起八歲那年,母親也是這樣端著燕窩粥,說你生父不要我們了,以後要改姓林。
她攥緊那本藍色日記本,我不想......話沒說完就被母親按住肩膀。改姓是為了讓你在林家站穩腳跟,母親的指甲掐進她的肩膀,你以為林薇為什麼總針對你?就因為你姓林卻不是林家血脈。
林曉棠的指尖無意識撫過日記本,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沈硯舟在培訓機構講《江城子》時,投影儀藍光在他鏡片上跳躍的模樣。可宋少......她的聲音被窗外的爆竹聲撕碎。
宋爺能給你……母親突然提高嗓門,“他能讓你擺脫柴米油鹽,也能讓你在林家挺直腰杆!她的眼眶突然泛紅,我當年要是嫁進豪門,何至於在林家受你繼父的氣?
林曉棠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繼父在年夜飯上冷漠的眼神與沈硯舟在高鐵站溫暖的笑容交替閃現。“曉棠,你那麼努力,也受了不少苦……”母親突然哽咽,“媽媽一定要讓你過得比我好..”....
爆竹聲在窗外炸響,林曉棠看見母親後頸的銀發在霓虹燈下泛著冷光。她想起上周去醫院複查抑鬱症,醫生說記得按時吃藥。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日記本封麵,沈硯舟在高鐵站說初二就來了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恍惚間看見姥姥臨終前握著她的手說“你媽媽太不容易,記得對她好點……”
我......林曉棠的喉嚨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我知道了。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讓母親瞬間挺直脊背。
這就對了,母親用絲巾擦著眼角,明天好好彈《彩雲追月》,宋少說他喜歡......
我累了。林曉棠打斷她,抓起沈硯舟的圍巾蒙住臉。羊絨纖維裡殘留的雪鬆氣息混著母親的檀香,在她鼻腔裡攪成酸澀的漩渦。房門關閉的輕響裡,她聽見自己壓抑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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