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發店的轉椅轉了半圈，林曦盯著鏡子自己長短不一頭發，指尖在發梢上頓了頓，忽然抬眼對理發師說：“剪到耳垂這裡，給你那張圖片一樣”，林曦指了一下鏡子旁邊海報。
沈硯舟站在身後，看著她毫不猶豫的樣子，想起以前曉棠每次剪發都要糾結半小時，連修兩厘米都要反複確認。可當推子嗡鳴著掠過耳後，林曦縮了下脖子——沈硯舟第一次親吻曉棠，手剛碰到曉棠的脖子，她都嚇得縮了一下，這一模一樣。碎發落在黑色外套上，她抬手拂開的動作很輕，指節彎曲的弧度，沈佳行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她翻書時總會有的小動作。
出了理發店，林曦徑直走向街邊的工裝店。她拿起一條卡其色運動褲，又抽了件深灰色連帽衛衣，全程沒看一眼林曉棠常穿的淺色連衣裙。試衣間的門打開時，沈佳行愣了愣：短發貼著臉頰，衛衣帽子堆在頸後，褲腳挽到腳踝，露出的帆布鞋邊沾著點泥點——和那個總是穿著長裙、走路輕得像貓的曉棠判若兩人。
可下一秒，林曦抬手扯了扯衛衣的袖口，把過長的部分向內折了兩折，折痕整整齊齊。沈佳行的心猛地一軟——有次林曉棠穿他的oversized襯衫時，就是這樣折袖口，說這樣做事方便。
“好看嗎？”林曦轉了個圈，連帽繩晃了晃。
沈硯舟點頭，喉結動了動：“好看。”他沒說出口的是，明明一身硬朗的打扮，可她低頭係鞋帶時，會習慣性地把鞋帶打成蝴蝶結而非死結；這習慣都和曉棠一樣。
走出服裝店，晚風掀起林曦的短發，她抬手按住帽簷，側頭對沈硯舟笑：“這樣是不是更男人了”
沈硯舟望著她眼裡的光，忽然明白過來：那些被短發和工裝遮住的，不是林曉棠，而是藏在“林曦”這個名字下，從未變過的細節——怕癢的後頸，折袖口的習慣，愛打蝴蝶結的鞋帶，……
他伸手幫她把吹亂的碎發彆到耳後，輕聲說：“不管是哪種樣子，都是你。”
林曦愣了愣，沒說話，卻悄悄往他身邊靠了靠，肩膀蹭到他的手臂——就像以前無數次，她走夜路時，總會這樣下意識地貼近他。
電梯“叮”地停在六樓，林曦不等門完全打開就拽著沈硯舟的手腕衝了出去，衛衣袖子滑到胳膊肘，露出她手腕上那道淺淺的舊疤——以前林曉棠總用細手鏈遮住它，現在卻大大方方露在外麵。
“這邊這邊！”她熟門熟路地拐進海底撈，不等服務員引路就徑直走到靠窗的卡座，一屁股坐下去時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輕響。沈硯舟跟著坐下，看著她直接把購物袋扔在旁邊空位上，手指在桌布上敲著節奏，眼睛直勾勾盯著鄰桌沸騰的紅油鍋。
服務員遞來菜單，林曦一把搶過，筆尖在紙上劃得飛快：“牛油麻辣鍋底，要最辣的！再加麻加辣！”她抬頭衝服務員笑，“三盤雪花肥牛，兩盤嫩牛肉——不，三盤嫩牛肉！還有毛肚、鴨腸，都要雙份！”
沈硯舟看著菜單上密密麻麻的“重辣”“加麻”和“冰飲”，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他想起以前陪曉棠吃火鍋，她永遠隻點番茄鴛鴦鍋，清湯那邊要撇去所有浮油，肉隻點一盤，還得是瘦到幾乎沒有脂肪的牛裡脊，飲料永遠是溫的檸檬水，說“冰的傷胃，辣的刺激神經”。
那時候她用公筷夾起一小塊肉，在清湯裡涮十秒才放進嘴裡，細嚼慢咽，從不會像現在這樣，把“三盤肉”說得理直氣壯。
“還要三杯冰可樂，加冰！”林曦頓了頓，又補充道，“再來一瓶冰啤酒，要最涼的！”
服務員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沈硯舟，像是在確認要不要給“未成年”上酒——林曦剪了短發穿了運動服，看著確實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沈硯舟喉結滾了滾，點了點頭：“按她的來。”
林曦滿意地把菜單遞回去，順手拿起桌上的冰檸檬水喝了一大口，杯子底的冰塊撞得叮當響。“以前總覺得那些甜膩膩的飲料沒意思，還是冰可樂夠勁！”她咂了咂嘴，完全沒注意到沈硯舟盯著她嘴角沾到的檸檬籽發呆——以前林曉棠喝東西永遠用吸管，從不會弄花唇妝，更不會讓食物殘渣沾在臉上。
鍋底很快端了上來，紅湯咕嘟咕嘟冒著泡，辣油浮在表麵，散發出嗆人的香氣。林曦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大片肥牛放進鍋裡，涮了幾下就撈出來，吹都不吹就塞進嘴裡，辣得嘶嘶吸氣，卻笑得眼睛都眯起來：“爽！”
沈硯舟看著她麵前堆起的空盤子，又看了看那瓶已經下去大半的冰啤酒，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他想起王景晨說曉棠抑鬱症最嚴重的時候，連粥都喝不下，瘦得手腕細得能一把攥住，現在她卻能狼吞虎咽地吃三盤肉，喝冰啤酒喝得臉頰泛紅——這樣的“好胃口”，他以前盼了無數次，可真看到了，卻隻剩滿心的酸澀。
就在他伸手想去拿紙巾給林曦擦嘴角的油星時，林曦突然捂住肚子，皺了皺眉：“等一下，我去趟衛生間。”說完就從椅子上跳起來，快步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寬大的運動褲腿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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