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煙火又炸開一簇金紅，火星簌簌落在沈硯舟肩頭，他指間的煙燃著半截，灰落在草坪上沒去管。林曦盯著那點猩紅，大腦突然像被按下慢放鍵——碎片裡是同樣的煙火背景，女孩舉著手機指腹還蹭著鏡頭邊緣的灰，喊“笑～”，男人伸手理順女孩耳邊的碎發……
這畫麵剛冒頭就散了，“喂，發呆呢？”蘇堯的聲音撞過來，手裡舉著亮屏的手機，屏幕裡是輕快的雙人舞，“看你站在這浪費氛圍，要不要搭個伴？”
林曦掃了眼視頻，指尖無意識跟著旋律點了下工裝褲縫，再抬眼時腳步已經跟上了節奏。她的動作比視頻裡的女生少了柔勁，多了幾分利落，轉體時手腕帶過的風都乾脆，蘇堯沒跟上拍差點趔趄，她還順手托了下對方的胳膊，把節奏拉了回來。
“我靠，你是真有點東西！”舞曲停時蘇堯還在喘，拍著她的肩笑，“我對著視頻練了三遍還卡拍，你看兩眼就全記住了，連細節都比原視頻順！”
林曦沒接話，餘光卻掃到了不遠處的沈硯舟。他已經掐了煙，指節捏著煙蒂，指腹泛著白。沈硯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沒什麼表情，可林曦莫名覺得，他看過來的眼神像裹了層濕冷的霧——就像剛才那瞬碎片裡，他對著“曉棠”笑時的溫柔，全沉在了這霧裡，隻剩點發澀的冷意。
沈硯舟其實沒移開視線。他看著林曦被蘇堯逗笑時抬下巴的弧度，看著她跳舞時繃直的後背，突然想起去年煙火節，曉棠穿著粉色連衣裙，學這支舞時踩了他三次鞋跟，最後鬨著撲進他懷裡，說“太難了，不跳了，要你陪我吃”。可現在，她眼裡亮著他沒見過的光，和陌生的人聊得熱鬨，他攥著煙蒂的手又緊了緊，喉間發澀，像吞了半口沒點燃的煙。
煙火最後一縷金芒融進夜色，人群開始往出口湧，空氣中還飄著沒散的硫磺味。沈硯舟剛把煙蒂摁進垃圾桶，就被一道小身影撞得趔趄——穿背帶褲的小男孩從人群縫隙裡紮出來，手裡的甜筒直接扣在他西裝袖子上，巧克力醬混著奶油順著深色布料往下滲，在胳膊肘積成一小灘黏膩的漬。
“叔叔，你要道歉！是你撞著我了！”小男孩沒等沈硯舟開口，先梗著脖子喊，手裡還攥著甜筒的紙殼，沾了奶油的手指指向他。跟著過來的夫妻立刻把孩子護在身後，母親皺著眉打量沈硯舟的西裝，語氣算不上好：“先生，你走路看著點啊，孩子這麼小……”
沈硯舟本就沒打算計較，抬手剛要說話——他應付這種場麵向來有經驗，無非是幾句“沒事，孩子沒摔著就好”，再自己找地方處理汙漬。可話沒出口，一道清亮又帶刺的聲音先截了過去：“哪來的沒有教養的孩子？”
林曦不知什麼時候擠到了他身前，跨了半步把他擋在後麵，工裝褲口袋裡的手攥得發緊，抬頭盯著那對夫妻時，眉梢都挑著冷意：“明明是他撞上來，倒先惡人先告狀？你家孩子撞了人不道歉，你們當家長的也跟著胡攪蠻纏？”
“你這小孩怎麼說話呢！”男孩母親立刻炸了，伸手就要去指林曦，“不就蹭了件衣服嗎？至於這麼凶孩子？”
“蹭了衣服是小事，教壞孩子是大事！”林曦半點不讓，往前湊了湊，手指著小男孩衣角沾的奶油漬，“你看他身上的奶油，是不是跟我身後這位叔叔袖子上的一樣？誰撞誰一目了然，還想賴？”
旁邊的蘇堯想上前勸，剛說了句“大家彆吵了”，就被林曦一個眼神懟了回去。男孩父親也沉了臉，語氣強硬起來：“你這年輕人怎麼回事？我們跟這位先生說話，有你什麼事？”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林曦突然伸手攥住沈硯舟的手腕，抬頭時眼神裡還帶著沒散的火氣，卻刻意往他身邊靠了靠，像隻護著領地的小獸，“想欺負人？先過我這關！”
沈硯舟看著她攥著自己手腕的手，指腹溫熱，力道卻緊得有些發顫。喉間那點壓了一晚上的澀意突然被撞散，變成密密麻麻的癢——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曉棠”，張揚、尖銳，甚至有點不講理，卻把他護在身後，連吵架時都不忘回頭確認他有沒有被波及。
眼看那對夫妻要跟林曦吵得動手，沈硯舟沒再猶豫，伸手扣住林曦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往懷裡帶。林曦還在張牙舞爪地跟對方理論，腳踢著空氣要回頭，沈硯舟乾脆用另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腦勺，把她的臉按在自己胸口，腳步沒停地往人群外走。
“沈硯舟！你放我下來！我還沒跟他們說清楚呢！”林曦在他懷裡掙紮，聲音悶悶的，“他們憑什麼冤枉你！”
沈硯舟沒說話，隻是收緊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穩。身後的爭吵聲漸漸被人群的喧鬨蓋過，懷裡的人還在小聲嘀咕著“沒教養”“欺負人”，發梢蹭得他脖頸發癢。他低頭看了眼袖子上的巧克力漬，又看了眼懷裡還在氣鼓鼓的人，突然覺得，這灘黏膩的汙漬，好像也沒那麼礙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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