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透過窗簾縫溜進客廳，沈硯舟就發現林曦不對勁了。平時醒了就會抱著毛絨恐龍在沙發上翻來翻去的人，今天卻縮在被子裡，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手還無意識地捂著小腹，坐起身時動作都慢了半拍，像被抽走了力氣。
“怎麼了？”沈硯舟走過去，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沒發燒。剛想問是不是昨晚玩遊戲著涼了，就見林曦咬著下唇，聲音含糊地憋出一句：“肚子……有點疼。”
沈硯舟心裡了然，轉身進了衛生間，很快拿著一包衛生用品和溫水走出來，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林曦盯著那包印著淺粉色花紋的東西，瞳孔猛地縮了縮，攥著被子的手瞬間收緊，語氣裡帶著點抗拒：“你拿這個乾嘛？我又用不上。”
“身體不會說謊。”沈硯舟在床邊坐下，把溫水遞到她手裡，聲音放得很輕，“不管你現在覺得自己是林曦還是誰，它都在提醒你，你本來的樣子，從來都不是需要藏起來的東西。”
林曦低頭看著杯子裡晃蕩的水麵，沒說話。沈硯舟又補充道：“我知道你可能不想麵對，但你要明白，性彆從來不是用來劃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的標準——就像你打遊戲比很多男生厲害，林曉棠也能在喜歡的領域發光，這跟是男是女沒關係。那些所謂的性彆歧視，從來都不該困住你。”
他頓了頓，伸手揉了揉林曦的頭發，語氣裡帶著點認真：“至少在我這兒，不管是林曉棠，還是現在的你，都不需要因為‘性彆’這件事，勉強自己變成另外一副樣子。”
林曦捏著杯子的手指動了動，抬頭看了眼沈硯舟，又飛快地移開視線，耳根悄悄泛紅。衛生間裡的暖燈還亮著，那包粉色的衛生用品靜靜放在那兒，好像也沒那麼難接受了。肚子的疼痛感還在隱隱作祟，但心裡那點抗拒的尖刺，卻悄悄軟了下去。
林曦指尖反複在手機屏幕上劃來劃去，鎖屏界麵亮了又暗，她總下意識把手機貼在耳邊，像是怕漏過任何一條消息提示。桌上的溫水涼透了也沒喝，連之前最愛的毛絨恐龍都被丟在沙發角落，整個人坐立難安，眼神裡藏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
憋了大概有半個鐘頭，她突然抬頭，手指攥著手機邊緣，指節微微發白，聲音帶著點試探的雀躍：“那……我現在接受自己是女生了，是不是就可以喜歡蘇堯了？”
這句話像根淬了冰的細針，猝不及防紮進沈硯舟心裡。他猛地一怔，胸口瞬間發緊，連呼吸都滯了半秒，指節無意識地攥起，泛出青白。喉結滾動了好幾下，才壓下那股湧上來的鈍痛——他怎麼忘了，林曦眼裡的光，早就落在了那個會陪她跳舞、帶她打遊戲的蘇堯身上。
他看著林曦亮晶晶的眼睛，那裡麵滿是藏不住的期待，像當年她趴在桌邊問“能不能再玩一局遊戲”時的模樣，可這次，她期待的對象再也不是他了。沈硯舟扯了扯嘴角，聲音輕得像要被風吹散，帶著藏不住的惆悵：“如果他也喜歡你的話……感情得是雙向奔赴，不然，最後隻會自己痛苦。”
林曦眼睛瞬間亮得像落了星子，抓起手機就往門口跑，連拖鞋都踩反了一隻，隻回頭匆匆喊了句“我去問他！”，腳步聲蹦蹦跳跳的，很快就消失在門外，手機屏幕上還停著和蘇堯的聊天框。
沈硯舟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靠在沙發背上，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塊，空落落的疼。窗外的陽光剛好照進來，落在林曦沒收拾的玩具上，熒光綠的恐龍歪在地毯上，宇航員模型還飄在茶幾旁，可屋裡卻突然冷清得厲害。他想起以前林曉棠總窩在他身邊，戳著他的胳膊問“沈硯舟，你要一直陪我打遊戲哦”，那時他覺得未來以後他隻會陪著她。而現在卻連回答的資格都沒了——他的女孩終於願意麵對自己，可她的未來裡，還會不會有他的位置了。
林曦攥著手機躲進房間，反手鎖上門的瞬間，指尖的力氣就泄了大半。她把手機按在梳妝台麵上，黑色屏幕亮都沒亮，梳妝台的鏡子清晰映出她的臉——頭發還剪得短短的，穿著寬鬆的衛衣，可眉眼間那點藏不住的軟，分明就是林曉棠的模樣。
“你不是我……”突然，一道溫軟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來，像林曉棠自己在跟她說話，“你的愛人，一直都是沈硯舟啊。”
這句話像驚雷似的炸在耳邊，林曦猛地晃了晃頭，想把聲音甩走，可那聲音卻越飄越近，一遍遍重複著：“你喜歡的，從來都是他陪你看煙火、帶你打遊戲的樣子……不是蘇堯啊……”
“彆再說了！”林曦抱著頭蹲在地上，太陽穴突突地跳，疼得她眼眶發紅。手裡的手機被她無意識攥得發燙，直到指尖一鬆，“啪”的一聲，手機重重砸在地板上，屏幕瞬間裂了道縫。
門外的沈硯舟剛把涼透的溫水重新加熱，聽見屋裡的聲響，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快步走過去敲門，聲音放得極輕：“林曦？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門裡沒應聲，隻有壓抑的喘氣聲。沈硯舟沒敢多等，輕輕轉了轉門把手——原來她沒鎖死。門剛推開一條縫，林曦就猛地從地上站起來，伸手狠狠推在他胸口：“彆進來！你走！”
她的力氣不大，卻推得沈硯舟往後退了半步。沈硯舟看著她通紅的眼睛，額角還沾著汗，剛想伸手碰她，就聽見她帶著哭腔的嘶吼：“我不愛你！我喜歡的是蘇堯！你彆再纏著我了行不行！”
話音落，林曦就用力甩上門，把沈硯舟隔在門外。門板撞在門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像敲在沈硯舟心上。他僵在原地，手還停在半空中，剛才被她推過的胸口，好像比之前的鈍痛更清晰——他知道她在撒謊，可那句“我不愛你”，還是像鈍刀子似的，慢慢割著他的心臟，連呼吸都帶著疼。
門裡，林曦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雙手捂著臉，眼淚從指縫裡滲出來。腦海裡的聲音還沒消失，混著沈硯舟剛才擔憂的眼神，攪得她心亂如麻：“我明明該喜歡蘇堯的……可為什麼，想到推開他的時候，會這麼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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