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浪還在風中翻滾，收割機的轟鳴聲隱約傳來，沈硯行就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額前的碎發被汗濡濕，語氣帶著幾分焦急：“小嫂子，我家棉棉突然發燒了，小臉燙得厲害！我爸媽說糧站那邊今天必須去收糧，不然怕下雨受潮，隻能麻煩你晚上幫忙做個晚飯了，簡單弄點就行，不麻煩你的！”
話音剛落，沈媽媽就提著布包匆匆趕來，臉上滿是歉意，拉著林曦的手輕輕拍了拍：“曉棠，實在對不住啊，本來該我們招待你，結果出了這檔子事。棉棉這孩子從小體質弱，發燒得有人看著，糧站那邊又推不得，隻能委屈你費心了。家裡冰箱裡有菜，你隨便做點填填肚子，硯舟收完稻子就回來，不用太複雜的！”
林曦連忙搖頭，眼底滿是關切：“阿姨您彆客氣，棉棉生病要緊，你們趕緊去糧站吧，晚飯交給我就行，放心好了！”
送走沈爸爸沈媽媽，林曦下意識地望向稻田深處，沈硯舟還在專注地操控著收割機，白色襯衫後背已經洇出一片深色的汗漬，身影在金黃的稻浪中格外醒目。她心裡泛起一絲絲柔軟的牽掛，她知道這不是屬於自己的，可是好像她也有了一些林曉棠的期盼。
她轉身走回沈家院子，沿著青石板小徑慢慢踱步，目光掃過那些被精心照料的花草——茉莉的清香還在鼻尖縈繞，繡球花的花瓣被風吹得輕輕顫動，恍惚間，她想起林曉棠名媛課上的場景：穿著精致套裙的老師手把手教她們做西餐，從煎牛排的火候到醬汁的調配，每一個步驟都要求精準到分毫，那時隻當是應付社交的技能，沒想到如今竟派上了用場。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心裡有些打鼓，卻又莫名生出幾分底氣：名媛課上練過無數次的惠靈頓牛排、奶油蘑菇湯，步驟早已刻在記憶裡，沈家冰箱裡應該有基礎食材，說不定能給大家一個驚喜。況且，沈硯舟收了一下午稻子，肯定又累又餓，做點合胃口的西餐，也算是報答他這些天的照顧。
想到這裡，她不再猶豫，快步走進廚房。打開冰箱，裡麵果然有新鮮的牛排、蘑菇、黃油和麵粉，還有沈媽媽提前備好的蔬菜。她挽起袖子，指尖觸到冰涼的食材，腦海裡清晰浮現出老師教導的細節：牛排要提前室溫靜置，煎的時候要封邊鎖汁，蘑菇碎要炒出水分才夠香。
窗外的花香飄進廚房，混合著即將烹飪的食材氣息，林曦深吸一口氣，拿起刀開始處理蘑菇，動作雖有些生疏，卻透著一股認真勁兒……
廚房的窗欞透著暖黃的光，將林曦的身影拉得纖細。她穿了件沈媽媽找出來的素色棉布圍裙，領口鬆垮地掛在肩頭，襯得脖頸愈發白皙。握刀的手微微收緊，指節泛著淺粉，切蘑菇時刻意放慢速度，一片一片力求均勻，可指尖還是免不了有些發顫——畢竟在名媛課上，有老師在旁實時糾正，如今獨自麵對灶台，連火開到幾檔都要低頭確認半天。
奶油在平底鍋裡慢慢融化，泛起細密的泡沫，她趕緊把切好的蘑菇碎倒進去，“滋啦”一聲輕響，嚇得她往後縮了縮手。盯著鍋裡逐漸變軟的蘑菇，她抿著唇回憶醬汁配方，眉頭輕輕蹙起，鼻尖沾了點不易察覺的麵粉，像隻認真覓食的小鬆鼠。鍋裡的蘑菇湯開始咕嘟冒泡，香氣混著黃油的醇厚漫出來，她剛要伸手去調火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溫潤的聲音：“要我幫忙嗎？”
林曦渾身一僵，手裡的刀“哐當”一聲磕在砧板上，剛切到一半的蘑菇滾落在地。她猛地轉過身，臉頰瞬間漲得通紅，眼裡還帶著未散的慌亂，像受驚的小鹿。
沈硯舟就站在廚房門口，白色襯衫被汗水浸得半透，貼在寬厚的背上，額前的碎發濕漉漉地搭著，下頜線還掛著一滴未乾的汗珠。他剛收完稻子，身上帶著陽光、泥土和稻禾的清冽氣息，褪去了沈總的淩厲，也少了沈老師的克製，多了幾分煙火氣的鮮活。
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臉頰和散落的蘑菇上，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隨即被溫柔取代。剛才探頭進來時，看到她專注蹙眉的模樣，竟瞬間與記憶重疊——暉城博雅中學的教室，林曉棠第一次站上講台講曆史課，也是這樣生疏卻執拗，眉頭輕蹙，認真得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眼前的事。那時候的她，眼裡的光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和此刻廚房裡的林曦，一模一樣。
“嚇到你了？”沈硯舟放輕腳步走進來，聲音放得更柔，目光掃過灶台：“在做西餐？”
林曦彎腰撿起地上的蘑菇，臉頰燙得能煎雞蛋，小聲應道：“嗯……棉棉發燒了，叔叔阿姨去糧站了，我想著做點能下飯的。”她攥著手裡的蘑菇，有些窘迫，“我以前學過，就是……第一次做給彆人吃，有點笨手笨腳的。”
沈硯舟看著她沾了麵粉的指尖，和灶台上那鍋冒著熱氣的蘑菇湯，心裡軟得一塌糊塗。他伸手拿過她手裡的刀，指尖不經意間擦過她的手背，帶著微涼的觸感：“我來切這個，你看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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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舟叉起一塊煎得微黃的鱈魚，醬汁在瓷盤上暈開淺淺的琥珀色。入口時，魚肉的鮮嫩混著淡淡的香草氣息漫開，雖比專業主廚少了幾分精準的火候把控，卻帶著一種笨拙又認真的暖意。他抬眼時，恰好撞見林曦攥著刀叉、指節微微用力的模樣，眼底還凝著未散的忐忑，像怕做錯事的孩子。
“其實做的挺好的。”他的聲音比平時放柔了些，指尖輕輕敲了敲盤沿，“鱈魚沒煎老，醬汁的酸度也剛好解膩，你彆緊張。”
林曦聞言，緊繃的肩膀悄悄垮了垮，握著刀叉的手鬆了鬆，指腹蹭過微涼的銀質餐具。她抬眼看向沈硯舟，見他正低頭切著盤中的牛排，側臉在夕陽下暈著一層柔和的金邊，睫毛的影子落在眼瞼上，竟少了幾分平日的疏離。像是卸下了無形的枷鎖，她慢慢叉起一塊蘆筍，翠綠的筍尖裹著些許黑胡椒，入口脆嫩帶著煙火氣。
窗外的夕陽漸漸沉落，金紅色的光線透過巨大的落地窗鋪進來，在餐桌鋪展開一片暖融融的光暈。林曦的發梢被染成淺金，垂眸切食物時，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點淺淺的弧度；沈硯舟偶爾抬眼，目光掠過她放鬆的眉眼，又輕輕落在盤中的食物上，餐具碰撞的聲響清脆又柔和，在安靜的餐廳裡漾開圈圈暖意。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有食物的香氣與夕陽的餘暉交織，漫出一種平和又治愈的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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