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舟站在富民小區的路燈下,看著許棠的背影一步步走進單元樓,那道身影纖細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孤絕,像株獨自在風中挺立的野草。“沈先生”三個字還在耳邊盤旋,刺得他心口發悶,連帶著三年來的思念與不甘,都化作了密密麻麻的疼。
他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一道軟糯的、帶著奶氣的聲音突然從樓道裡飄了出來——“媽媽”。
緊接著,是許棠溫柔得能掐出水的回應:“你真乖。”
那聲音和剛才在車裡的客氣疏離判若兩人,是林曉棠的柔軟。
沈硯舟整個人僵在原地,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冰水。
媽媽?
他猛地反應過來,瞳孔驟然收縮。原來,她的疏離不是因為怨恨,不是因為苦衷,而是因為她早已開始了新的生活,甚至……有了孩子。
三年時間,足夠她嫁人生子,足夠她將過去的一切徹底塵封。而他,還像個傻子一樣,抱著那些過往念念不忘,執著於一個解釋,期待著一絲轉機。
他為她受傷,給她錢解困,等她回頭,可到頭來,她早已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小家庭,他不過是她人生裡一個不願再提及的過客。
巨大的失落感瞬間將他淹沒,像潮水般壓得他喘不過氣。胸口的悶痛越來越烈,連帶著右臂當年受傷的地方,都隱隱傳來熟悉的鈍痛。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眼底翻湧的情緒最終都沉澱成了一片死寂的荒蕪。
原來如此。
他再沒了停留的勇氣,轉身默默走向自己的車。拉開車門時,手指都有些發顫,發動汽車的瞬間,他沒有再看那棟單元樓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會讓那點僅存的驕傲碎得徹底。車子緩緩駛離小區,一路疾馳在夜色裡,窗外的霓虹模糊成一片光影,而沈硯舟的目光始終落在前方,眼底卻空無一物,隻剩下無儘的失落與悵然。
另一邊,許棠走進家門,反手帶上門,肩膀上那隻綠色小金剛鸚鵡正用嘴叼著她的頭發。小家夥大概是餓壞了,正用腦袋蹭著她的耳朵,剛才那聲“媽媽”,正是它模仿著喊出來的。
許棠將鸚鵡湊到鼻尖,對著它柔軟的羽毛一陣猛吸,像是要把心裡所有的憋悶都吸進肺裡。小家夥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乖乖地伏在她掌心,時不時用小腦袋蹭蹭她的指尖,發出輕微的“啾啾”聲。
“也就你最乖了。”許棠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剛才在樓下,她其實知道沈硯舟還在看著,可她不敢回頭。
下午王媛媛那句“我是他未婚妻”像魔咒一樣紮著她的心,而現在隻能靠著這隻偶然救下的鸚鵡排遣孤獨。
“回來了?”許惠蘭端著一杯溫水從廚房走出來,一眼就看出女兒臉色不對,眼底帶著未散的狼狽和疲憊,“怎麼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
許棠勉強笑了笑,把鸚鵡放回籠子裡,聲音有些沙啞:“沒什麼,就是有點累。”
“我看到直播了,給你頒獎的是沈硯舟……你們”許惠蘭試著問。
“他有未婚妻了”許棠的聲音有點高,說完就開始收拾自己臉上的妝。
許惠蘭歎了口氣,沒有追問——女兒這三年來的隱忍,她都看在眼裡。她把水杯遞過去,錯開話題:“洗澡水早就燒好了,熱乎著呢,趕緊去洗洗,好好睡一覺,”
許棠接過水杯,暖意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底,眼眶微微發熱。她點點頭,轉身走進臥室收拾換洗衣物。打開衣櫃,看到裡麵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想起沈硯舟車裡的奢華內飾,想起他如今依舊挺拔耀眼的模樣,再對比自己眼下的生活,心裡一陣酸澀。
她拿著衣服走進衛生間,反手鎖上門,打開花灑,熱水瞬間傾瀉而下,衝刷著她的頭發和身體。溫熱的水流順著肌膚滑落,帶走了一身的疲憊,卻衝不散心裡的狼狽與刺痛。
她靠著冰冷的瓷磚滑坐下來,任由熱水澆在臉上,分不清是水還是淚。沈硯舟的眼神、他的聲音、他問出的那句“這三年,你還好嗎”,還有他最後站在路燈下的身影,一遍遍在腦海裡回放。
她多想告訴他,她不好,一點都不好;多想告訴他,她一直很努力,那怕吃再多的苦也給母親治療著,多想告訴他,當年的不告而彆,是因為心裡的不確定和稍微的自卑感。
可她不能。
那個女孩是他喜歡的樣子,她不能不顧道德去介入他的生活!她隻能選擇疏離,選擇假裝遺忘,選擇用“沈先生”三個字,將兩人徹底劃清界限。
熱水還在流淌,衛生間裡氤氳著水汽,許棠抱著膝蓋,將臉埋在臂彎裡,無聲地哽咽著。今天這場猝不及防的重逢,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塵封三年的心事,也讓她積壓已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沈硯舟帶著一身夜色與寒氣回到酒店,厚重的實木門被他猛地推開,力道之大讓門板撞在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客廳裡,陳乾正對著電腦核對資料,聞聲抬頭,對上沈硯舟那雙沉得能滴出墨的眼睛,頓時心裡一咯噔,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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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他開口問好,沈硯舟的怒火已經先一步砸了過來,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瞪著他:“我讓你查的許棠資料,你怎麼沒有告訴我她結婚了?”
他的聲音不算高,卻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怒意,連空氣都仿佛被這股氣場凍住了。陳乾心裡犯嘀咕,趕緊低頭扒拉了一下電腦屏幕上的文件,手指飛快地滑動鼠標,反複確認著關鍵信息,然後抬起頭,一臉無辜又帶著點慌張地解釋:“沈總,我真沒看錯!您看,這裡明明白白寫著,許棠的婚姻狀況是未婚啊!”
他把電腦屏幕轉向沈硯舟,生怕老板不信。
沈硯舟的目光落在“未婚”兩個字上,瞳孔微縮,臉上的怒意僵了一瞬,隨即湧上更深的困惑。未婚?那剛才在樓下,那聲清晰的“媽媽”是怎麼回事?
陳乾見他臉色稍緩,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有、有孩子也不代表結婚了呀……現在未婚生子的女性也不少……總不能怪我漏查吧?”他越說聲音越小,生怕觸怒沈硯舟,又忍不住猜測,“或許、或許她是對孩子父親那邊不滿意,‘去父留子’也不是沒可能……這種情況現在挺常見的……”
“閉嘴。”
沈硯舟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眼神像刀子一樣剜了他一眼,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陳乾嚇得立刻閉了嘴,脖子一縮,再也不敢亂猜了——沈總有個白月光,公司上下誰不知道?他這哪是在分析情況,分明是在往槍口上撞。
客廳裡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陳乾咽了口唾沫,急中生智,趕緊轉移話題:“對、對了沈總!小沈總剛才給您打了好幾個電話,您沒接,他讓您看到消息後趕緊回個電話,說有急事讓您幫忙!”
說完這句話,陳乾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合上電腦,抓起旁邊的文件夾,頭也不回地往門口溜,生怕晚一秒就被沈硯舟的低氣壓波及。走到門口時,他還不忘輕輕帶上房門,隻留下沈硯舟一個人站在原地。
沈硯舟的目光重新落回電腦屏幕上的“未婚”二字,眉頭擰得更緊了。
未婚?
那孩子是誰的?
如果她沒結婚,當年為什麼要不告而彆?為什麼要對他如此疏離?難道真的像陳乾說的那樣,她獨自生了孩子,所以不想再和過去有牽扯?
可他總覺得哪裡不對。當年的林曉棠,溫柔又依賴他,怎麼會突然變成現在這樣,甚至獨自承擔起撫養孩子的責任?
無數個疑問在他腦海裡盤旋,剛才的失落與憤怒漸漸被困惑取代。他走到沙發邊坐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陳乾發來的許棠資料頁。
未婚……
他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眼底的情緒複雜難辨。或許,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還有她如今的生活,難道藏著他不知道的隱情。
他拿起手機,沒有先回沈睿哲的電話,而是點開了許棠的資料,目光一點點往下滑,試圖從那些冰冷的文字裡,找到一絲能解開謎團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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