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走向辦公室,李梅已經在那裡等著了。看到奧奧進來,她連忙站起來,手裡緊緊攥著筆記本,臉上帶著點緊張,又有點期待。
“坐吧,”奧奧笑著說,“我跟你講講那個統計表格的事。”
窗外的夕陽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辦公室裡很安靜,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偶爾響起的討論聲。那聲音很輕,卻像是帶著某種力量,在車間的喧囂過後,顯得格外清晰。
奧奧看著李梅認真的側臉,突然覺得,或許改變環境很難,但至少可以選擇和什麼樣的人一起往前走。就像車間裡的那兩撥人,看似在同一個地方,其實早已走在不同的路上了。
奧奧推開總部研發中心的玻璃門時,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木屑香撲麵而來。李梅穿著白大褂站在3d掃描設備前,手裡捏著的遊標卡尺還在微微顫動,看見她進來連忙摘下防塵口罩:奧主管,您怎麼來了?
操作台上攤著張橡木書櫃的設計圖,鉛筆標注的修改意見密密麻麻爬滿紙頁。奧奧指尖劃過其中一道弧線,那裡被反複塗改過三次:上周提交的樣品報告,張經理說研發部有不同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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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合頁安裝角度的問題,李梅指著圖紙角落的注釋,傳統工藝會留兩毫米縫隙,但客戶要求嚴絲合縫。我們試了七種組合方式,昨天終於找到解決方案。她轉身點開電腦裡的測試視頻,金屬碰撞聲在安靜的實驗室裡格外清晰。
奧奧注意到她的工牌掛繩磨出了毛邊,研發部的標識牌還是臨時打印的。適應得怎麼樣?她想起三個月前,這個總蹲在地上撿螺絲的姑娘,第一次進總部時連電梯都不敢按。
挺好的,李梅眼睛亮起來,王工教我用三維建模軟件,上周還去車間看了新設備。就是...有點想念生產線的聲音。她忽然低下頭,手指絞著白大褂的衣角,其實我一直想跟您說,當初如果不是您推薦...
是你自己半夜在車間畫的改進圖打動了張經理,奧奧打斷她,我隻是把圖紙遞了上去。走廊傳來腳步聲,她把帶來的樣品放在台麵上,這是新批次的合頁,你拿去測試看看。
研發部總監王強推門進來時,手裡的保溫杯正冒著熱氣。小奧來得正好,他把圖紙往桌上一拍,老花鏡滑到鼻尖上,你們車間那批智能下料機,是不是該安排培訓了?
下周就能排期,奧奧遞過車間的生產計劃表,我統計了各組的空閒時段,優先安排骨乾員工。王強翻表格的功夫,她瞥見辦公桌下的啞鈴,金屬表麵蒙著層薄灰。
老李這身子骨不如從前了,王強順著她的目光笑起來,年輕時在車間扛板材,現在爬三樓都喘。他忽然壓低聲音,聽說你們車間又有人鬨情緒?娟娟那夥人到處說研發部搶功勞。
奧奧想起今早路過車間後門,看見娟娟正把打印的投訴信往公告欄貼,紅底黑字的標題格外刺眼。人事部已經介入了,她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其實...我這次來,是想申請參加設備升級項目。
王強挑眉的瞬間,李梅正在調試掃描儀。激光束在木板上投下網格狀光斑,像張不斷收緊的網。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老總監轉動著保溫杯,要常駐總部三個月,車間那邊肯定會有意見。
我算過,新設備能把下料誤差控製在0.5毫米內,奧奧翻開記事本,裡麵夾著車間近半年的廢品率報表,如果能全員掌握操作,每年至少節省二十萬原材料成本。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數字上,像是給那些阿拉伯數字鍍了層金邊。
回車間的路上,奧奧在樓梯間撞見客服部的林姐。她抱著的投訴檔案袋敞著口,最上麵那張寫著娟娟的名字。又來送資料?奧奧側身讓她先過,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像在敲鼓。
還不是你們組那尊大佛,林姐翻著記錄冊歎氣,客戶投訴餐椅腿有毛刺,娟娟非說是質檢部故意找茬。剛才在辦公室拍桌子,把張經理的茶杯都震倒了。她忽然湊近,香水味嗆得奧奧往後退了半步,小奧啊,不是姐說你,管不住人就該早點跟領導反映,彆等捅出大簍子。
車間的噪音在推開防火門時轟然湧來。娟娟正叉著腰站在流水線前,藍色工裝外套敞開著,露出裡麵印著骷髏頭的t恤。奧主管來得正好,她把手裡的扳手往地上一摔,這破機器又卡殼了,今天要是完不成產量,你負得起責任嗎?
機器運轉的轟鳴聲裡,奧奧看見操作台上的故障記錄本還是空白。她彎腰撿起扳手,金屬柄上的汗漬黏住了指紋:上周剛做過維護,你是不是又跳過預熱程序了?
哪那麼多廢話,娟娟往地上啐了口,反正你們現在眼裡隻有李梅,我們這些老員工累死累活也沒人看見。周圍的工人漸漸圍攏過來,陰影在她們臉上明明滅滅。
奧奧忽然想起王強說過的話:車間的機器需要定期保養,人心也是。她把故障記錄本拍在娟娟麵前,碳筆在紙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從今天起,每組每天必須記錄設備運行數據。下周開始,我會親自檢查。
下班鈴響時,夕陽正把車間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奧奧收拾東西準備去總部,剛走到門口就被李梅的電話攔住。奧主管,測試結果出來了,她的聲音混著電流聲,新合頁的磨損率比國標低17,王工說可以批量生產。
太好了,她靠在鏽跡斑斑的鐵門上等電梯,我讓倉庫先備貨。
對了,李梅忽然說,王工說下周三有個智能家居論壇,問您要不要一起去。電梯下行的提示音在聽筒裡嗡嗡作響,奧奧看見娟娟她們勾肩搭背走出大門,紅色保溫杯在人群裡晃了晃。
論壇會場的冷氣開得太足,奧奧把西裝外套又拉緊了些。李梅坐在旁邊奮筆疾書,筆記本上已經畫滿各種設備草圖。主講人展示的柔性生產線視頻裡,機械臂正在精準地安裝家具配件,台下響起一片驚歎。
這就是我們要引進的設備,王強湊過來說,德國進口的,一套要兩百多萬。他忽然笑起來,你知道娟娟她們在車間說什麼嗎?說我們拿著公司的錢到處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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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奧望著屏幕上飛速運轉的流水線,想起車間裡那些總在抱怨的麵孔。其實我以前也覺得,能按時完成產量就行,她低聲說,直到看見李梅半夜在車間畫圖紙,才明白有些人不是天生強大,是願意為了變強多花點時間。
茶歇時,李梅被幾個供應商圍住詢問技術細節。她攥著樣品的手指關節發白,說起合頁參數時卻條理清晰。奧奧端著咖啡站在遠處,看見她胸前的工牌已經換成正式的研發部標識,掛繩還是那根磨毛邊的舊款。
這姑娘是塊好料子,王強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上次設備調試,她連續盯了三十六個小時。他忽然話鋒一轉,聽說你們車間要搞技能競賽?
下月初開始,奧奧點頭,分理論和實操兩部分,inner可以來研發部實習。她看著會場裡穿梭的人群,每個人胸前都彆著不同公司的徽章,其實我一直想不通,同樣是一天八個小時,為什麼有人能學門新技術,有人隻會抱怨。
王強把喝空的咖啡杯扔進回收箱:時間這東西很公平,你把它花在什麼地方,就會變成什麼樣的人。他指著牆上的電子鐘,就像現在,有人在這兒看行業趨勢,有人在車間打牌混時間。三年後的差距,從這一小時就開始了。
奧奧回到車間時,夜色已經漫過圍牆。技能競賽的海報剛貼上去,娟娟正站在下麵抽煙,火星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奧主管挺會給大家畫餅啊,她把煙頭往地上一碾,研發部那種地方,我們這種沒文化的可去不了。
競賽章程上寫著,實操占60,奧奧指著海報角落的條款,隻要能把家具誤差控製在一毫米內,就算理論差點也能入圍。她忽然注意到娟娟的手指在發抖,你最近是不是經常熬夜?
關你屁事,娟娟轉身就走,紅色保溫杯在她身後晃悠,反正下個月我就走了,我表哥在廣東那邊找好工作了。
奧奧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車間見到娟娟的樣子。那時她還是個總愛臉紅的小姑娘,會把螺絲按顏色排得整整齊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操作台漸漸堆滿零食袋,抱怨聲代替了請教的話語。
第二天晨會,奧奧把技能競賽的報名表放在每組的工位上。李梅托人送來的新設備說明書被她釘在公告欄最顯眼的位置,邊角用透明膠仔細加固過。下周三開始培訓,她敲了敲講台,想參加的現在可以報名。
小王第一個衝上來,筆尖在表格上戳出個小洞。主管,我想試試,他撓著頭笑,雖然不一定能選上,但多學點總沒壞處。越來越多的人圍攏過來,沙沙的寫字聲蓋過了機器的轟鳴。
奧奧站在人群後麵,看見娟娟的工位空著。紅色保溫杯孤零零地放在操作台上,茶漬圈又擴大了些,像塊正在蔓延的鏽斑。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在地麵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把車間分成了明暗兩半。
她忽然想起王強說的那句話:真正的強者不是從不害怕,是明明怕得發抖,還願意往前多走一步。晨會結束的鈴聲響起時,奧奧拿起電話,按下了李梅的分機號。
下周三的培訓,他望著公告欄上漸漸填滿的報名表,能不能請你回車間來當老師?聽筒裡傳來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
三個月後的技能競賽決賽上,小王操作著新設備,把誤差控製在了0.3毫米。奧奧站在評審席上,看見李梅悄悄抹了把眼淚。頒獎時,王強把獎杯遞到小王手裡,忽然朝奧奧眨了眨眼:下個月的設備升級項目,就等你了。
車間的玻璃窗映出三個人的影子,像株正在抽枝的樹。奧奧低頭看了眼手機,娟娟的朋友圈停留在半個月前,最後一條是在廣東車間拍的流水線,配文寫著還是老樣子。他關掉屏幕時,陽光正好落在新換的智能設備上,金屬表麵反射出刺眼的光。
也許就像王強說的,時間從不會辜負願意對它認真的人。那些在抱怨中流逝的分鐘,那些在學習中度過的小時,會在某個清晨,變成區分彼此的分水嶺。奧奧望著遠處正在安裝的新生產線,忽然覺得,真正的強者之路,從來都不是孤孤單單的腳印,而是一群人朝著同一個方向,把影子疊成了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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