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德德上班路上的車道裡的哲學
“嗬，這尾燈都閃成虛線了，還敢硬擠？”奧奧指尖重重敲了敲方向盤，眸中閃過一抹寒芒。右前方那輛黑色帕薩特正像條喪家犬般撕扯著車流，車輪壓著白實線蹭過落葉的瞬間，她冷笑一聲——這早高峰的棋局，她可從來不是任人插隊的棋子。
“七點四十，夠準時。”她瞥了眼中控屏，指尖輕點兩下調出工作群消息，城西客訴的紅色標注刺得人眼疼。副駕上手機震動，是助理發來的消息：“張總說五分鐘後到，客訴方案必須壓死。”她扯了扯西裝袖口，金屬腕表在晨光裡泛著冷冽的光，像極了她此刻的態度——容不得半分妥協。
帕薩特司機搖下車窗正要罵街，卻見奧奧降下車窗，側臉輪廓比霜還冷：“想超車？下輩子提前練好車技。”話音未落，她已猛踩油門，白色高爾夫如離弦之箭竄出，硬生生將帕薩特逼回原位。後視鏡裡，對方悻悻縮回車內的模樣，倒像極了被踩中尾巴的貓。
八點半整，她踩著高跟鞋踏進德德家具辦公區，指尖劃過前台大理石台麵的瞬間，眼底已燃起戰意。推開會議室門的刹那，城西業主正拍著桌子要發社交媒體，她扯過椅子坐下，腕表磕在桌麵的脆響比對方的聲音更利落：“五金件問題？我親自盯著生產線重做，二十四小時內送到府上——但差評？你發一個試試？”
霸總的氣場在空氣裡凝成實質，連窗外的陽光都弱了幾分。她端起咖啡杯，唇角微抬：“現在，我們談談賠償方案——或者，你想先聽聽律師函的條款？”
這一刻，早高峰的堵車、帕薩特的挑釁都成了過場戲。真正的戰場，從來都在談判桌前——而她，向來是那個掌控棋局的人。
帕薩特並入左車道後，司機似乎意識到自己賭錯了。原本龜速的右車道突然通了，幾輛車嗖嗖地往前竄，而左車道因為它的加塞，反而多堵了幾秒。奧奧看著帕薩特的刹車燈亮起，緊接著右轉向燈瘋狂閃爍，司機又開始往後倒，試圖插回右車道。後車的喇叭聲像被點燃的鞭炮，在早秋的晨霧裡炸開。
“這操作，跟張姐上周買基金似的。”奧奧忍不住笑了。客服部的張姐總愛在午休時跟同事聊理財，上周剛說把新能源基金賣了，轉頭就看著淨值漲了五個點，第二天又高價買回，結果第三天就跌了。奧奧當時勸過她，說家具售後講究“慢工出細活”，理財大概也差不多，張姐卻擺手說“要抓波段”。
帕薩特總算插回了右車道，可沒走兩百米，左車道又動了。奧奧看著那輛黑色轎車再次亮起左轉向燈，司機甚至探出半個腦袋，不耐煩地對著前車揮手。這一次，它加塞時差點蹭到奧奧的車頭，奧奧下意識地按了下喇叭，對方卻像沒聽見似的，猛地切了過來。
“急什麼呢？”奧奧鬆開刹車，保持著跟車距離。她想起上個月處理的一個客訴：有位客戶為了趕在國慶前收貨，非要讓工廠壓縮生產周期，結果衣櫃的漆麵沒乾透就出廠，運到家裡後全起了皺。客戶鬨到公司，說德德家具“偷工減料”，奧奧帶著售後師傅跑了三趟，才協商好重新返工。當時她就想，很多人總想著“抄近道”，卻忘了有些步驟根本省不得。
左車道的車流漸漸快了起來，奧奧的高爾夫跟著前車穩步前行。她從後視鏡裡看到帕薩特還在折騰——大概是覺得左車道不夠快，又開始往右車道插。這一次，它被一輛貨車攔在了中間，進退不得。奧奧的車超過它時，她無意間瞥了眼駕駛座：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男人正拍著方向盤，嘴裡還在念叨著什麼，副駕上放著的早餐袋倒了，豆漿灑了一地。
“這要是乾家具行業，不得把自己套牢？”奧奧搖搖頭。她想起父親常說的話：“開車跟種莊稼一樣，得等節氣，急不來。”父親在老家種了一輩子水稻，從來不會因為彆人的田先收割就慌了神，總是按自己的節奏施肥、澆水，收成反倒年年比鄰居好。奧奧剛進德德家具時，跟著老主管學做客服，老主管也說：“客戶的需求再急，你也得穩住。你一慌，客戶更慌。”
八點十五分，奧奧的車駛下高架，帕薩特早已不見蹤影。她把車停進公司樓下的停車場，剛走到電梯口，就撞見了客服部經理老周。
“奧奧，早啊。”老周手裡拿著個保溫杯，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城西那單客訴怎麼樣了？客戶今早又打電話來催了。”
“我已經跟工廠那邊確認過了，明天就能上門返工。”奧奧遞給他一份打印好的處理方案，“昨天跟客戶溝通過，他同意先撤掉差評，等返工完成後再評價。”
老周接過方案，卻沒看，反而歎了口氣：“你說我這經理當的，昨天開會又被老板罵了。說我們部門這個月的客訴率比上個月高了兩個點，還說隔壁銷售部都在吐槽我們拖後腿。”
奧奧跟著他走進電梯，按下“12”樓的按鈕。電梯裡的鏡子映出老周的臉，鬢角又多了幾根白頭發。她想起上周部門聚餐，老周喝多了，拉著她說：“奧奧，你說我是不是太沒用了？老板讓我抓客訴率，我就天天盯著數據看，結果越盯越慌，上個月讓底下人加班改流程，反而出了更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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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奧奧沒好意思說，老周的問題根本不是“沒用”，而是太想“求全”。就像昨天開會，老板提了三個要求：降低客訴率、提高客戶滿意度、縮短處理周期。老周當場拍胸脯說“三個都能完成”，結果回來就把任務全壓給了下屬，連周末都讓大家加班。
“周經理，其實城西這單客訴，要是上周不催著工廠趕工，也不會出問題。”奧奧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客戶本來同意等一周，是您說要‘儘快解決’，才讓工廠壓縮了周期。”
電梯門開了，老周愣在原地，手裡的保溫杯晃了晃，熱水灑出來一點，燙得他趕緊縮回手。“我這不是想讓客戶滿意嘛，”他喃喃道，“老板天天說‘客戶是上帝’，我總不能讓客戶等太久。”
奧奧跟著他走進辦公室，剛坐下，就聽見隔壁工位的小張在小聲抱怨：“昨天改流程改到半夜，今天又要陪客戶去看樣品，我這身體都快扛不住了。”
“可不是嘛，”另一個客服同事小李接話，“周經理昨天還說，要是這個月的客訴率降不下來，我們全部門都得扣績效。”
奧奧打開電腦，調出城西客戶的資料，突然想起早上那輛帕薩特。老周不就像那個司機嗎？總想在“右車道”和“左車道”之間找到最快的路，結果反而把自己堵在中間。她想起父親說的“種莊稼”，又想起老主管教她的“穩”，突然覺得有些事情其實很簡單——你不用每次都選最快的車道，也不用每次都想把所有事情做到完美，隻要選一條對的路，然後慢慢走，反而能走得更遠。
中午吃飯時，奧奧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囡囡，家裡的水稻收完了，今年收成不錯。”父親的聲音裡滿是笑意，“你上次說喜歡吃新米，我讓你媽裝了兩袋，明天讓你表哥給你捎過去。”
“爸，您辛苦了。”奧奧握著手機，眼眶有點熱，“今年怎麼收得這麼快？我還以為要等下周呢。”
“急什麼，”父親笑著說，“按節氣來，該施肥時施肥，該收割時收割，一點都不慌。倒是你，工作彆太累了，彆總想著把所有事情都做好，身體要緊。”
掛了電話，奧奧看著食堂裡來來往往的人，突然明白老周的問題出在哪了。他就像那些“低賣高買”的散戶，總想著抓住每一個機會，結果反而虧得更多。他不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可能“完美”——就像你不可能每次都選到最快的車道，也不可能每次都買到漲的股票，更不可能讓所有客戶都滿意。
下午三點，奧奧陪著售後師傅去了城西客戶家。客戶看到她，臉色好了不少：“奧主管，昨天不好意思啊，我也是急著用衣櫃，才說了那些氣話。”
“沒關係，是我們沒做好。”奧奧笑著遞給他一瓶水，“師傅今天會把舊的衣櫃拆走，明天新的就能送過來，您放心，這次我們會仔細檢查，保證沒問題。”
師傅開始拆衣櫃，奧奧坐在沙發上跟客戶聊天。客戶說自己是做股票的，上周因為“追漲殺跌”，虧了不少錢。“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他苦笑著說，“看到彆人賺錢就忍不住，結果一買就跌，一賣就漲。”
奧奧想起早上那輛帕薩特，忍不住笑了：“我今天早上遇到個開車的，跟您炒股差不多。在右車道嫌慢，插到左車道，結果右車道又快了，又插回去，來來回回好幾次，最後被我甩在後麵老遠。”
客戶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可不是嘛！我有時候就像那個司機，總想著走捷徑，結果反而繞了遠路。”
從客戶家出來，奧奧看了眼時間，四點半。她沒直接回公司，而是開車去了附近的公園。公園裡的銀杏葉開始黃了，風吹過，葉子像蝴蝶一樣飄下來。奧奧坐在長椅上，看著遠處的人慢慢散步，突然覺得很平靜。
她想起剛進德德家具時，老主管對她說：“做客服，就像開車。你不用開得最快，但一定要穩。客戶的需求就像路上的車，你要學會避讓，學會等待，而不是一味地往前衝。”當時她還不太懂，現在終於明白了——完美是個極小概率的事情，就像買彩票中大獎，可遇不可求。你不用每次都做到最好，隻要每次都比上次好一點，就夠了。
回到公司時，已經五點半了。辦公室裡隻剩下老周一個人，他還在對著電腦看數據。看到奧奧進來，他抬起頭，眼神裡帶著點疲憊：“城西那單怎麼樣了？”
“搞定了，客戶很滿意。”奧奧遞給他一份售後反饋表，“師傅已經把舊衣櫃拆走了，明天新的就能送過去。”
老周接過反饋表，仔細看了看，然後歎了口氣：“奧奧，你說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當經理？我總想著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結果反而做不好。”
奧奧坐在他對麵，想起早上的車道，想起父親的水稻，想起客戶的股票，輕聲說：“周經理，您知道我今天早上遇到個開車的嗎？在兩個車道之間來回變道，結果被我甩在後麵老遠。其實有時候，我們不用總想著選最快的路，也不用總想著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完美。就像做客服，我們不可能讓所有客戶都滿意，但我們可以讓每一個客戶都感受到我們的誠意。您不用一下子抓三個目標，先把客訴率降下來，慢慢來，反而會更好。”
老周愣住了，手裡的筆掉在桌子上。他看著奧奧，沉默了很久，然後突然笑了：“你說得對，我就是太急了。就像那個開車的，總想著走捷徑，結果反而繞了遠路。”
奧奧看著他，也笑了。窗外的天漸漸暗了下來，路燈一盞盞亮起來，像撒在地上的星星。她想起父親說的“按節氣來”，想起老主管說的“穩”，突然覺得，不管是開車、做客服，還是做人，其實都一樣——你不用追求完美，也不用總想著走捷徑，隻要選一條對的路，然後慢慢走，就一定能到達目的地。
第二天早上，奧奧又遇到了那輛帕薩特。這一次，它沒有來回變道，而是乖乖地跟在右車道裡。奧奧從它旁邊經過時，看到駕駛座上的男人正悠閒地聽著歌，副駕上的早餐袋放得整整齊齊。
好抽象！
“他這是？看來他也想通了。”奧奧笑著踩了踩油門，高爾夫穩步向前，彙入早高峰的車流裡。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溫暖而明亮，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但客服這一行雖然累，但是每天也都是挺精彩的。領悟到那種意境之後，無招勝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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