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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接受臥底任務(2 / 2)

對講機裡靜了幾秒,靜得能聽見辛集興的呼吸,還有我胸口那點微弱的起伏。磚窯外的風突然緊了些,刮得柴火堆“嘩啦”響,像有人在外麵踮腳聽。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對講機裡鑽出來,像塊浸了水的青石,沉得能壓垮磚窯——“原地待命,我和楊傑馬上到。”

是龍鑫。聲音比當年沉了些,像被歲月磨過的砂紙,帶著點沙啞,卻依舊硬得紮人,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不容置疑的勁。尾音裡裹著點煙味,不是嗆人的烈,是老煙槍積在肺裡的焦,隔著電波都能聞見,像他當年總愛蹲在靶場邊抽的“紅梅”,煙卷燒到儘頭,燙得指尖發紅也不扔。

辛集興鬆開通話鍵,對講機裡的“滋滋”聲淡下去,隻剩點餘響,像誰在遠處吹口哨。他把對講機揣回懷裡,貼著心口的位置,那裡能感覺到他胸腔的起伏,比剛才快了半拍。

“龍隊做事快,”他低聲說,往窯口又看了眼,柴火堆的影子在地上晃,像張隨時會收緊的網,“楊傑也來了,那小子現在是隊裡的神槍手,當年你帶過的,記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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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記得。楊傑剛入伍時才十七,瘦得像根豆芽,握槍都抖,還是我把著他的手教他瞄準。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當年的豆芽菜,也成了能扛事的人。

左胸的疼又輕輕冒出來,卻不再是鑽心的銳,倒像團溫溫的火,烤得人眼眶發潮。磚窯裡的黴味仿佛淡了些,混著點遠處飄來的鬆香,像極了當年邊境哨所的味道——那時我們也這樣,守著個破屋子,等著戰友,等著天亮,等著把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連根拔起。

沒過多久,窯口的柴火堆突然“窸窣”動了。不是風刮的輕響,是有人用手往外扒——枯柴被挪開時發出“哢嚓”的脆裂聲,混著碎末“簌簌”往下掉,像有群蟲在草裡亂爬。一道縫先被扒開,漏進外麵的晨光,在地上投出斜斜的亮痕,接著縫越來越寬,露出兩隻穿著膠鞋的腳,鞋跟沾著後山的泥,踩在磚地上悄無聲息,輕得像貓。

走在前麵的是龍鑫。

他頭發白了大半,兩鬢的白霜在晨光裡亮得紮眼,卻依舊挺著腰板,像根沒彎的標槍。舊夾克的領口磨得發毛,露出裡麵洗得發白的圓領衫,領口還彆著根褪色的紅繩。最醒目的是他手裡的黑色背包,帆布被磨得發亮,拉鏈頭掛著個狼牙吊墜——是當年我們在邊境巡邏時撿的,狼齒邊緣的琺琅質早就磨沒了,露出裡麵的牙本質,被他盤得包了層漿,像塊老玉。他的眼神掃過磚窯時,亮得像鷹,落在我身上時卻猛地頓了頓,腳步慢了半拍,喉結無聲地滾了滾。

後麵跟著的是楊傑。

他看見我時,手裡的槍“哐當”砸在地上,塑料槍身撞在磚縫裡,發出沉悶的響。子彈夾“啪”地從槍身滑出來,在乾草堆上滾了半圈,銅色的彈殼在微光裡閃了閃,停在我腳邊。他的眼睛瞪得滾圓,眼白裡的血絲像突然炸開的蛛網,嘴張了半天,才擠出句變調的話:“黃、黃導?你……你沒死?”聲音抖得像被風吹的紙,“唉,都以為你犧牲了,上周我還去你墳前……燒了包煙,是你以前愛抽的‘紫雲煙’……”

“托老辛的福,撿了條命。”

我想笑,嘴角剛扯起個弧度,左胸的傷就像被人用鉗子夾住,疼得我“嘶”地抽了口冷氣,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在下巴尖積成小水珠,滴在乾草上“嗒”地響。後背的紗布又開始發黏,傷口的血大概又滲出來了,貼著皮肉的地方像有團火在燒。

龍鑫已經蹲了下來,膝蓋撞在磚地上發出“咚”的悶響。他沒先說話,先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全是繭,是常年握槍磨出的硬繭,像塊磨砂板,蹭得我手背上的皮膚發疼。指腹在我手腕的繃帶上輕輕蹭,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繃帶下的傷口被他蹭得微微發麻,卻奇異地讓人安心。

“老黃,委屈你了。”他的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眼眶有點紅,平時總愛瞪人的眼睛,此刻軟得像塊被曬化的,眼尾的皺紋裡還沾著點沒洗淨的灰,“我們以為你犧牲了,隊裡的追悼會都準備開了。照片都選好了,是你十年前在靶場拿錦旗的那張——你穿著作訓服,站在靶紙前,笑得牙都露出來了,錦旗的金邊都被你攥皺了。”

“追悼會就免了。”我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指節碰到他虎口的槍繭,硬得像塊鐵,是常年扣扳機磨出的厚繭,“人還活著,開什麼追悼會。”我喘了口氣,壓下胸口的疼,“先說說雷朵的事。那rkb1,他們打算怎麼運?”

龍鑫的眼神瞬間收了軟,像突然繃緊的弓弦。他往窯口偏了偏頭,楊傑已經撿起了槍,正笨手笨腳地往槍身裝子彈夾,金屬碰撞的“哢啦”聲裡,龍鑫從背包裡掏出張折疊的地圖,聲音壓得更低:“辛集興沒跟你細說?雷清荷選了柳河埡口下遊的暗礁區,三天後半夜動手,用三艘改裝漁船,偽裝成運海貨的……”

磚窯外的風突然大了,刮得柴火堆“嘩啦”響,像有人在外麵踮腳聽。我看著龍鑫眼裡的光,看著楊傑捏緊槍柄的手,左胸的疼還在,卻像被什麼東西焐著,慢慢變成了股熱——當年在邊境哨所,我們也是這樣,圍著張舊地圖,聽著外麵的風聲,把命係在彼此的眼神裡。

辛集興解開油紙包時,紙角“刺啦”一聲被熱氣頂開,像朵突然綻開的花。白霧似的熱氣裹著米香湧出來,是新碾的小米特有的清甜,混著點薑絲的辣——王醫生說加薑絲能暖身子,他特意讓早點鋪多放了半勺。熱氣在微涼的磚窯裡打了個旋,撞上窯壁,凝成細小的水珠,順著磚縫往下淌,像誰在悄悄掉淚。

他往我手裡塞了把不鏽鋼勺子,勺柄涼得像塊冰,邊緣被磨得圓潤,顯然用了很久,內側還沾著點沒擦淨的粥漬,泛著淡淡的黃。“王醫生早上來看過,說你這傷看著嚇人,其實骨頭沒傷著要害。”他蹲在旁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油紙包的邊角,那裡被熱氣熏得發潮,“養半個月,撐著完成任務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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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任務,他的聲音沉了半分,眼尾掃過窯口的柴火堆,確認風沒吹散什麼:“雷清荷定了三天後動手。三艘漁船,都改裝過,船底焊了暗艙,偽裝成拉海貨的,艙裡塞的全是rkb1。”他用手指在乾草上劃了道弧線,像在模擬航線,“路線選在柳河埡口下遊的暗礁區,那裡水流急得能掀翻小舢板,漩渦套著漩渦,巡邏艇的雷達一靠近就亂跳。礁石縫更邪乎,最寬的能過卡車,最窄的地方,漁船得貼著岩壁蹭過去,剛好能藏下三艘船,多一艘都擠不進。”

龍鑫這時已經把地圖掏了出來。地圖是折疊的,紙邊卷得像朵喇叭花,邊角磨損得發毛,露出裡麵的黃芯,顯然被人摸了無數次,折痕處的紙纖維都鬆了,輕輕一碰就簌簌掉渣。他往乾草堆上鋪時,動作格外小心,像在展開件易碎的老物件,鋪到一半,還得用石頭壓住四角——磚窯裡的風總在搗亂,吹得地圖邊角不停掀動,像隻掙紮的蝶。

“哢嗒”一聲,他打開了手電。光束不算亮,帶著點昏黃,剛巧能把地圖中央的區域照得清清楚楚。柳河埡口的輪廓在光裡顯出來,像條蜷著的蛇,暗礁區用密密麻麻的小黑點標注,點與點之間畫著藍色的波浪線,代表急流。“看見沒?”龍鑫的手指戳在地圖上,指腹帶著老繭,蹭得紙頁沙沙響,“這三處缺口,是漁船的必經之路。”他點了點最左側的黑點,“這個最窄,隻有三米寬,兩邊的礁石像把鉗子,漁船過的時候,船幫離岩壁最多半尺,稍微偏點就撞得粉碎。”

他的指尖在缺口處畫了個圈,手電光跟著晃動,把那些小黑點照得像顆顆獠牙:“我們的人隻能藏在礁石後麵,等他們卸貨時動手。但漁船有武裝,船頭架著機槍,光靠外麵的人衝,就是送死。”

說到這,他關掉手電,光束驟然消失,磚窯裡的黑暗像潮水似的湧回來,隻留窯頂漏下的微光,剛好落在我臉上。他的目光也跟著落過來,帶著點試探——像當年派我去潛伏時那樣,眼神裡藏著猶豫,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老黃,我知道你現在動一下都疼。”他的聲音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啞,“但暗礁區的水路,你閉著眼睛都能數出哪塊礁石藏著漩渦;雷清荷那幫人的德性,你比誰都清楚。”

他頓了頓,伸手拍了拍我的胳膊,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迷彩傳過來,帶著股穩勁:“這次的任務,非你不可。”

“我?”

我愣了愣,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的手。左手腕腫得像個發麵饅頭,繃帶被血浸得發沉,邊緣的紗布已經硬了,貼在皮膚上,一動就牽扯著傷口,疼得指尖發麻。右手的手指更不聽使喚,指節處的血痂剛結了層薄殼,呈深褐色,像塊塊沒乾透的漆,稍微彎曲,就感覺痂殼要裂開,鑽心的疼順著指縫往胳膊肘爬。

我試著握了握拳,手指僵得像段木頭,隻能勉強蜷起半分,掌心裡的汗混著紗布的棉絮,黏糊糊的,像抓了把濕沙子。

“我這手……”話沒說完,左胸突然傳來一陣鈍痛,像有塊石頭壓著,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氣,額頭上的冷汗又冒了出來,順著眉骨往下淌,滴在地圖上,洇開個小小的濕痕。

磚窯裡靜了片刻,隻有辛集興手裡的粥還在冒熱氣,米香混著草藥味,在空氣裡纏成一股複雜的暖。龍鑫沒再說話,隻是用手電重新照亮我的手,光裡,那腫脹的手腕和僵硬的手指,與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暗礁,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你熟悉柳河埡口的地形,閉著眼睛都能數清哪塊礁石下藏著漩渦。”龍鑫的聲音沉得像塊燒紅後淬了水的鐵,每個字都帶著股鍛打的硬。他抬手用拇指蹭了蹭眉骨,手電光恰好晃過他的臉——皺紋被照得像刀刻的痕,眼角那道舊疤泛著青白,是當年被毒販的砍刀劃的,“更重要的是,你是‘牧羊人突擊組’的人。”

“牧羊人……”

這三個字剛滾過舌尖,心口突然像被潑了勺滾油,“騰”地燒起來。不是疼,是燙,燙得我呼吸都亂了半拍,喉結劇烈滾動,像有團熱流要從嗓子眼裡衝出來。

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偵察連牧羊人突擊組的觀察手黃導。這個名號刻在我軍牌背麵,刻在每次出任務前磨得發亮的槍托上,刻在柳河埡口那片埋著兄弟的紅土裡。我們是專門啃硬骨頭的——跨境販毒的線,彆人不敢碰的,我們上;毒販藏得最深的窩點,地圖上找不到的,我們鑽。每個人的命都像彆在褲腰帶上的刀,隨時可能出鞘,也隨時可能折斷,可每次點名,沒人往後縮半步。

傑哥就是折在暗礁區的。那天霧大得像漿糊,我們潛伏在礁石縫裡,等著毒販的船靠岸。他為了給我擋顆流彈,整個人撲過來,子彈穿進他後腰時,他還攥著我的胳膊喊“彆管我,抓活的”。血順著礁石縫往下淌,把海水染成粉紅,他最後看我的眼神,像怕我弄丟了他那把磨得發亮的匕首。後來我們把他埋在暗礁區最高的那塊石頭下,石頭上刻著個歪歪扭扭的“羊”字,是他生前總愛在沙盤上畫的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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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鵬班副更慘。被毒販逮住時,他咬碎了藏在牙縫裡的情報,毒販用鋼管砸他的腿,一下下,像砸塊朽木。我們找到他時,他的腿已經腫得像兩段灌了鉛的樹樁,卻還咧著嘴笑,露出缺了顆牙的豁口:“沒事,腿斷了,還有手能扣扳機。”現在他在後勤處管倉庫,每次見我,總愛掀開褲腿給我看那兩條變形的腿,說“這疤比軍功章亮”。

可就算這樣,每次行動前,我們還是會圍在哨所的篝火旁,用搪瓷碗碰出“叮叮當當”的響。鄧班——我們的老組長,總愛用他那把磨得發亮的工兵鏟敲敲碗沿,火光在他臉上跳,映著他下巴上的胡茬:“記住了,咱是牧羊人。”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帶著股糙勁,“牧羊人就得跟羊似的,能啃最硬的草,能忍最烈的凍,還得護著身後的羊群——咱身後的羊群,是這國境線上的千家萬戶。”

那時我們總笑他比喻老土,卻會在碰碗後,把碗裡的酒一飲而儘,酒液辣得喉嚨發疼,心裡卻燒得滾燙。鄧班犧牲那年,也是在柳河埡口,他引爆了最後一顆手雷,與毒販的船同歸於儘,我們在礁石上找到他那頂被炸得隻剩帽簷的軍帽,上麵還彆著我們組的徽章——一隻低頭護著羊群的羊,羊角磨得發亮。

磚窯裡的風突然大了,吹得柴火堆“嘩啦”響,像誰在外麵喊著我們當年的口號。我看著龍鑫眼裡的光,那光裡有鄧班的影子,有傑哥的笑,有楊文鵬班副變形的腿。左胸的疼還在,卻像被這股熱燙得軟了些,連帶著腫得像饅頭的手腕,都好像有了點勁。

“牧羊人……”我又念了一遍,這次的聲音裡帶著點顫,卻比剛才硬了三分。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掌心的血痂,痂殼裂開的疼,像極了當年第一次戴上“牧羊人”徽章時,被徽章邊角硌出的那點銳。

辛集興往我嘴裡喂粥時,手腕微微懸著,像怕燙著我。勺子剛碰到嘴唇,一股暖就順著唇角漫進來——小米熬得糯了,米油浮在表麵,滑過舌尖時帶著點清甜,混著薑絲的辣,辣得喉嚨輕輕發顫。藥味就藏在這暖裡,是王醫生配的消炎草藥,苦裡帶著點艾草的澀,該是他往粥裡摻了藥汁。他的指尖不小心蹭到我下巴,涼得像塊浸了溪水的玉,卻帶著點微顫,是怕弄疼我——當年在柳河埡口,他給我喂壓縮餅乾,也是這樣懸著手,餅乾渣掉在我脖子裡,他慌得用袖子去擦,結果把傷口蹭得更疼,我罵他笨,他紅著臉笑,眼裡的光比篝火還亮。

“王醫生留了消炎藥,玻璃瓶的,棕色的那種,說是怕見光。”他收回勺子,聲音裡帶著點討好的軟,“我每天來給你換藥,他教了我手法,說不會疼。”他頓了頓,眼尾掃過我腫著的手腕,又補了句,“你的傷恢複得快,當年在柳河埡口,你中了兩槍,子彈從右肩穿過去,還能抱著我跑五公裡,把追擊的毒販甩得沒影。”

我望著他虎口的舊疤,那道疤突然在磚窯的微光裡活了過來。是那年夏天,我們在雨林裡追毒販,他為了撿我掉的軍牌,被樹枝劃開個口子,血順著指縫往下滴,染紅了半塊軍牌。我用急救包給他纏時,他咬著牙笑,說“這點傷,比你教我打拳時挨的揍輕多了”。現在那疤淡成了淺白,卻像條線,一頭拴著當年的雨林,一頭拴著此刻的磚窯。

視線移到龍鑫身上時,他正用石頭壓住地圖的邊角,手電光斜斜照在他臉上,把顴骨的棱角照得像塊礁石。他眼裡的光,和當年篝火旁的光一模一樣——那時我們剛端掉個毒窩,圍著篝火烤土豆,火星子濺在他軍大衣上,他用樹枝扒開土豆皮,熱氣騰得他眯起眼,說“明天端了下一個,咱喝羊湯”。那時他的胡茬上還沾著土豆皮,眼裡的光混著煙火氣,亮得能照見暗礁區的路。

楊傑站在龍鑫身後,背對著窯口的光,像個剪影。他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節泛著青白,連手背的青筋都繃了起來,掌心該是沁著汗——像他第一次執行任務時那樣。那天他才十七,握著槍的手抖得像秋風裡的葉,卻死死扣著扳機,在毒販衝出來時,第一槍就打中了輪胎。事後他蹲在地上吐,我拍他後背,他抬起頭,眼裡全是淚,卻攥著槍說“黃導,我沒慫”。此刻他的拳頭,比當年握槍的手更穩,指節發白的地方,藏著和當年一樣的硬。

左胸的疼還在,像塊燒紅的鐵,卻奇異地燙出股暖,順著血管往四肢爬。我突然笑了,笑得胸口發緊,疼得齜牙咧嘴,卻停不下來。磚窯裡的黴味、藥味、米香,混著他們身上的汗味、硝煙味,像團熟悉的霧,把我裹了進去——這味道,和當年哨所裡的味道一模一樣,和柳河埡口的風裡裹著的味道一模一樣,是“牧羊人”的味道,是兄弟的味道。

“笑啥?”辛集興愣了愣,伸手想碰我的額頭,大概以為我燒糊塗了。

我沒說話,隻是看著他們。龍鑫的皺紋裡藏著歲月,楊傑的拳頭裡攥著成長,辛集興的舊疤裡裹著過往。這些碎片拚在一起,就是“牧羊人”的模樣——能忍最烈的疼,能扛最重的擔子,身後永遠有彼此的眼神托著,就像鄧班經常說的:“牧羊人護著羊群,也護著身邊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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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窯頂的破洞鑽進來,帶著點鬆針的澀,卻吹不散這窯裡的熱。我舔了舔唇角的粥漬,突然覺得,左胸的疼不是疼,是火,燒得人想站起來,想握緊槍,想再往柳河埡口走一趟——像當年無數次那樣,帶著兄弟,帶著這團火,把藏在暗礁裡的東西,連根拔出來。

“給我把槍。”

我把粥碗往辛集興手裡遞時,左手的繃帶蹭過碗沿,紗布的糙麵刮著瓷,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手還在抖,是疼的,也是憋著股勁——指尖捏著碗底時,指節泛白,連帶著手腕的腫處都在抽痛,可遞出去的動作卻穩得很,像當年在邊境接過任務簡報時那樣,哪怕手心全是汗,也絕不會讓文件晃半分。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的鐵,卻裹著股沒處泄的硬,每個字都砸在磚窯的土地上,帶著回音。

“柳河埡口的礁石,我閉著眼睛都能數清。”我盯著龍鑫,左胸的疼還在跳,卻像團火,燒得我舌尖發顫,“哪塊礁石下藏著漩渦,哪道石縫能躲人,哪片灘塗退潮後會露出毒販埋的記號……我比記自己的傷疤還清楚。”

當年沒清乾淨的那些根,像毒草似的在暗礁裡紮了這麼多年。傑哥犧牲的那塊礁石,至今該還留著彈孔;鄧班最後拉響手雷的地方,海浪拍上去該還帶著鐵鏽味。這些念頭像根刺,紮得我喉結滾了滾:“這次,不光要拔了苗,連帶著土底下的根,也得刨出來燒乾淨。”

龍鑫沒說話,隻是往背包裡探手。帆布背包被他翻得“嘩啦”響,裡麵的地圖邊角、急救包的錫箔紙、備用彈匣的金屬殼撞在一起,發出細碎的響。他的手抽出來時,握著把槍——微型手槍,槍身磨得發亮,烤藍早就褪成了淺灰,露出底下的鋼色,像塊被盤了多年的老玉。

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龍鑫自己當年在邊境用的那把,扳機護圈上有道月牙形的豁口,是某次格鬥時被毒販的砍刀劈的;握把處纏著層舊膠帶,膠帶的膠早就硬了,邊緣卷著,露出底下的塑料——就在那卷邊的膠帶下,有個他自己刻的小記號,是個歪歪扭扭的羊頭,羊角被磨得快要看不清了,卻還是能看出當年刻時的用力,刻痕深得能卡進指甲。

“就等你這句話。”

他遞槍過來時,槍身的涼意順著我的指尖往上爬,撞在胸口的暖意上,激得我打了個輕顫。他的拇指在那羊頭記號上蹭了蹭,像在摸塊寶貝:“這槍跟著我繳過三回毒,崩過兩個毒販頭頭。”他的聲音裡帶著點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現在,該讓它再立回功了。”

我握住槍的瞬間,指腹摸到扳機的光滑——那是常年扣動磨出的亮,比槍身更暖些。磚窯頂漏下的微光落在槍身上,把羊頭記號照得隱約可見,像個沉默的承諾。

辛集興手裡的粥還在冒熱氣,米香混著槍身的鐵味,在空氣裡纏成一股勁。我把槍往腰後一彆,動作雖慢,卻帶著股熟稔,像多年沒碰過的老夥計,一上手就知道該往哪放。

左胸的疼還在,卻不再是鈍痛,是帶著勁的暖,像當年每次任務前,鄧班拍在我背上的那掌。

手電的光束在地圖上輕輕晃動,把柳河埡口的暗礁照得愈發清晰。那些用墨點標注的礁石,大的如磨盤,小的似拳頭,密密麻麻擠在藍色的水域裡,尖棱棱的輪廓像被掰碎的牙,錯落地嵌在紙麵,每一顆都透著猙獰——仿佛能聽見它們在急流裡相撞的“哐當”聲,能看見船幫擦過石棱時濺起的火星。

磚窯外的風還在刮,比剛才更烈了些,卷著鬆針往柴火堆裡鑽,“嗚嗚”的聲響像遠處的哨音。鬆針的澀味順著窯口的縫溜進來,混著磚縫裡的黴,卻剛到半路就被窯裡的熱烘烘的氣浪撞了回去。那熱不是炭火的燥,是從人心裡冒出來的——龍鑫掌心的汗、楊傑攥緊槍時臂上的熱、辛集興往粥裡摻藥時指尖的溫,還有我胸口那團燒得越來越旺的火。這熱裡裹著“牧羊人”的影子:鄧班在篝火旁敲碗的糙響,傑哥中彈時往我懷裡塞軍牌的勁,楊文鵬班副笑著說“腿斷了還有手”的硬氣。它藏在每個人的傷疤裡,藏在磨亮的槍托上,藏在那句沒說出口的“我跟你去”裡,隻要還有口氣,就燒得旺旺的,能把這磚窯的潮、暗礁的冷,全烤成暖。

辛集興不知何時又往我手裡塞了個東西,是個溫熱的窩頭。粗麵的糙感蹭著掌心,帶著剛出鍋的燙,麥香混著點酵母的酸,是街角那家老麵坊的味道——他定是繞路去買的,磚窯離鎮上有二裡地,這窩頭還熱著,想來是一路揣在懷裡焐的。我咬了一口,麵渣掉在乾草上,混著剛才的粥漬,竟吃出點甜來。

突然就覺得,這磚窯裡的黴味、草藥的苦、小米的香、麥麵的糙,混在一塊兒,竟比當年部隊食堂的味道還讓人踏實。那時的食堂總飄著大鐵鍋炒白菜的味,蒸汽裹著饅頭的甜,卻總帶著點臨戰前的慌;此刻的味裡有疼,有險,卻有雙捧著窩頭的手,有雙遞槍的手,有雙攥著地圖的手,像當年在哨所裡,我們圍著一張床板,分吃最後半塊壓縮餅乾時那樣,踏實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龍鑫不知何時已經把地圖折好,手電光滅了,磚窯裡又落回昏沉。他蹲在我麵前,膝蓋抵著我的膝蓋,掌心的糙蹭過我纏著繃帶的手腕,像在確認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聲音啞得像被風砂磨過,卻每個字都釘得死死的:

“老黃,記著。”

他頓了頓,喉結滾得很用力,磚窯外的風聲剛好歇了,讓這句帶著顫的話在窯裡蕩了蕩:

“活著回來。”

沒有多餘的詞,沒有豪言,就像當年每次分彆時那樣。他眼裡的光在昏暗中亮著,像柳河埡口最暗的夜裡,我們彼此照路的那點星火。我咬著嘴裡的窩頭,麥香混著淚意,在舌尖上漫開。左胸的疼還在跳,卻像被這句話焐得軟了些,軟成了股勁,從心口往四肢爬——

一定活著回來。帶著這幫人,帶著這股熱,把那些牙似的礁石,連根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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