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朵集團後山的廢棄潤滑油倉庫,像一頭被遺棄在橡膠林裡的鏽鐵巨獸,蹲伏在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中。鐵皮屋頂早已被風雨啃噬得千瘡百孔,邊緣卷起的鐵皮在夜風裡“哐當哐當”地撞著房梁,聲音沙啞得像老獸的咳嗽,每一下都敲在寂靜的林子裡,驚得樹影裡的夜鳥撲棱棱地掠過屋頂。
屋頂的破洞裡漏下幾縷慘淡的月光,落在滿地的碎玻璃上,灑出星星點點的冷光——那是以前搬運油桶時摔碎的玻璃瓶,邊緣還沾著發黑的機油,反射的光像撒了一把淬了夜寒的碎銀,刺得人眼睛發疼。倉庫的水泥地麵裂著蛛網似的縫,縫裡嵌著腐爛的樹葉和老鼠屎,腳一踩就會陷下半分,發出“噗嗤”的悶響。
空氣裡的氣味複雜得讓人窒息。最沉的是鐵鏽味,從倉庫的鋼架、油桶、甚至牆角的釘子裡滲出來,帶著金屬特有的冷硬氣息;往上浮著的是變質機油的腥膻,黏膩得像貼在喉嚨上的痰,吸一口都能感覺到喉嚨發緊;最頂上還飄著一層老鼠屎和黴斑的酸腐味,是倉庫閒置三年來悶出來的餿氣——這三種味道纏在一起,鑽進鼻腔時,辛集興忍不住皺了皺眉,下意識地用袖口捂住了嘴。
遠處雷朵集團總部的霓虹燈,隔著層層疊疊的橡膠樹葉鑽進來,在斑駁的石灰牆上投下晃動的光斑。紅色的光映在生鏽的油桶上,像濺上去的血;藍色的光掃過牆角的蛛網,又像鬼火似的忽明忽暗。倉庫深處傳來“吱吱”的鼠叫,伴隨著爪子抓撓油桶的“沙沙”聲,在空蕩的倉庫裡格外清晰,像有人在暗處偷偷擺弄什麼。
辛集興貼著倉庫外牆的集裝箱陰影往前挪,每一步都走得極慢。他的膝蓋微屈,重心壓得很低,軍靴的鞋跟先落地,再順著腐葉的弧度慢慢碾過腳掌,最後才是鞋尖——這是老周教他的“無聲落腳法”,去年在曼德勒碼頭盯梢時,就是這法子讓他躲過了巡邏隊的搜查。
腐葉在靴底發出極輕的“沙沙”聲,混著遠處總部發電機的“轟隆”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露水,指腹蹭過下巴上三天沒刮的胡茬,紮得指尖發癢,同時摸到一點冰涼的濕意——是露水,還是因為攥得太緊,從掌心滲到指縫的冷汗?他說不清,隻覺得後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浸得發黏,貼在皮膚上像層濕抹布。
懷裡的獵槍背帶勒得右肩生疼,帆布帶磨著舊傷的位置——那是上個月幫峻左搬軍火時,被掉落的木箱砸出來的,現在還隱隱作痛。但他沒心思管這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腰間那把軍用匕首上。刀鞘是老周用舊牛皮縫的,上麵刻著半朵歪歪扭扭的荷花,和他胸口揣著的桃木牌紋樣一模一樣。此刻,刀鞘的棱角硌著他的肋骨,像老周的手指在輕輕戳他的腰,耳邊仿佛又響起那個粗啞的聲音:“小辛,做事彆慌,穩著點才能成。”
三天前,他第一次來踩點時,倉庫門口還拴著條土狗。為了今晚的行動,他特意每天傍晚繞到這裡,扔給狗半塊摻了安眠藥的壓縮餅乾——今天早上再來時,狗已經被倉庫管理員拴去了彆處,想來是藥勁過了後變得狂躁,讓人嫌煩了。他抬頭瞥了眼倉庫的小窗,裡麵黑沉沉的,隻能隱約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靠在油桶上,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花方在偷喝威士忌。
風突然變了向,從橡膠林深處卷過來,帶著橡膠汁液的酸腐氣,吹得集裝箱上的鐵鏽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的肩頭上。辛集興停下腳步,屏住呼吸,側耳聽著周圍的動靜:遠處有保鏢巡邏的皮靴聲,“噔噔”地從倉庫三百米外的小路經過;近處是夜蟲的“唧唧”聲,和油桶裡機油晃動的“咕嘟”聲。確認沒有異常後,他才繼續往前挪,指尖已經摸到了倉庫後門的鐵鎖——那鎖是他昨天故意用鐵絲撬鬆的,現在輕輕一拉就能打開。
他的目光掃過集裝箱上的塗鴉——是雷清荷的幾個義子無聊時畫的,有罵人的臟話,有手槍的圖案,還有花方摟著女人的醜態。看到花方的塗鴉時,辛集興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指節不自覺地攥緊,連指甲都嵌進了掌心。半年前“我”被花方拷打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審訊室的白熾燈、燒紅的鐵絲、“我”滲血的後背……還有老周安全屋裡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那把彎成九十度的手槍。
“穩著點。”他在心裡默念老周的話,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怒火。右手慢慢伸向腰間的匕首,握住了冰涼的刀柄,指腹蹭過刀鞘上的荷花刻痕——這是老周的遺物,也是他今晚的複仇利器。
夜風又吹過倉庫的鐵皮屋頂,“哐當”聲再次響起,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血色複仇,敲響了前奏。辛集興推了推後門的鐵鎖,鎖芯“哢噠”一聲輕響,門開了一條縫。他眯起眼,盯著裡麵那個模糊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花方,你的死期到了。
三天前的黃昏,辛集興就借著給後山巡邏隊送水的由頭,把花方的行蹤摸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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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挑著兩隻鐵皮水桶,故意繞到廢棄潤滑油倉庫附近。剛走到橡膠林的拐角,就聽見倉庫裡傳來酒瓶碰撞的“叮當”聲,夾雜著男人含糊的罵罵咧咧。他悄悄撥開擋路的橡膠樹葉,透過倉庫破損的窗戶往裡看——花方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油桶上,左手夾著雪茄,右手舉著半瓶威士忌往嘴裡灌,酒液順著嘴角往下淌,浸濕了胸前的絲綢襯衫。旁邊兩個跟班低著頭站著,大氣都不敢喘。
“以後每天後半夜,老子都要在這裡喝酒,”花方打了個酒嗝,把空瓶往地上一扔,“這裡夠安靜,沒人敢管老子的閒事!誰要是走漏了風聲,老子打斷他的腿!”兩個跟班連忙點頭哈腰,連說“不敢”。辛集興當時就攥緊了手裡的水桶繩——這簡直是送上門的機會。
他太了解花方了。作為雷清荷的第六義子,花方沒什麼真本事,全靠會拍馬溜須才混到點權力,最大的毛病就是嗜酒如命,尤其癡迷“麥卡倫”威士忌,據說以前在曼穀的賭場,為了搶一瓶限量版的麥卡倫,能跟人動刀拚命。上周辛集興借著外出采購物資的機會,特意繞到黑市,用自己攢了三個月的津貼——那是他省吃儉用攢下來,本想等任務結束後給老周買條好煙的錢——換了半瓶未開封的麥卡倫。酒瓶是深棕色的玻璃,瓶蓋裹著金色的錫箔紙,上麵印著燙金的商標,一看就是花方無法抗拒的誘惑。
昨天晚上,他借著查倉庫安全的名義,把這半瓶麥卡倫放在了倉庫轉角的矮牆上。矮牆長滿了青苔,正好能擋住酒瓶,又能讓花方一進倉庫就能看見。放的時候他特意把酒瓶傾斜了一點,讓金色的商標露在外麵,還在旁邊扔了個空的普通威士忌瓶——像是有人喝到一半,特意把好酒留下來似的,更能勾起花方的貪念。
果然,今晚辛集興剛靠近倉庫,就聽見裡麵傳來熟悉的罵聲。他貼著集裝箱陰影往裡探了探頭,倉庫最裡側的陰影裡,花方正歪歪扭扭地靠在一個鏽穿了底的鐵油桶上。那油桶以前裝過齒輪油,桶壁上的油漬已經發黑變硬,沾著不少灰塵和樹葉,花方卻毫不在意,把它當成了舒服的靠椅。他的雙腿伸直搭在另一個矮油桶上,皮鞋底沾著的紅泥蹭在了桶壁上,留下兩道醜陋的印子。
花方嘴裡叼著根沒點燃的古巴雪茄,煙蒂已經被口水浸濕了大半,他卻時不時地用舌頭舔一下,像是在回味雪茄的味道。左手的指尖夾著個空的威士忌瓶,瓶身是透明的玻璃,上麵的標簽早就被機油泡爛了,一看就是最便宜的劣質貨。他把空瓶舉到眼前晃了晃,見確實沒剩下一滴酒,頓時罵了起來:“他娘的,連個陪酒的娘們都找不到,連點好酒都沒有!一群廢物!”
罵完,他猛地抬手把空瓶往地上一摔。“哐當”一聲脆響,玻璃瓶瞬間碎成了好幾瓣,碎片濺得四處都是,有一塊還彈到了旁邊的鐵架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花方卻像是沒聽見似的,眼神迷離地掃著四周,當看到轉角矮牆上那半瓶麥卡倫時,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餓狼看到了肥肉。
“喲,還有意外收獲!”他咧嘴笑了起來,露出兩顆被煙酒熏得發黃的門牙,連忙掙紮著站起身。因為喝得太醉,他剛站起來就晃了一下,差點摔倒,連忙伸手扶住身邊的油桶,才勉強站穩。他踉踉蹌蹌地朝著矮牆走去,皮鞋踩在碎玻璃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卻絲毫不在意——在他眼裡,那半瓶麥卡倫比什麼都重要。
辛集興在陰影裡屏住呼吸,看著花方一步步走向那瓶作為誘餌的威士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摸了摸腰間的匕首,刀鞘上的荷花刻痕硌著掌心,像是老周在給他鼓勁。今晚,就是清算舊賬的時候。
辛集興的指節猛地攥成拳頭,指骨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絲都渾然不覺。胸腔裡像堵著一團燒紅的棉絮,又悶又疼,連呼吸都帶著滯澀的火氣——眼前不受控製地閃過半年前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審訊室裡的血腥味和塑膠味,隔著時光的縫隙撲麵而來,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那是雷朵集團總部地下室的審訊室,沒有窗戶,隻有一盞懸在天花板正中央的白熾燈,光線白得刺眼,像把燒紅的刀子直戳人的眼睛。燈泡上蒙著層薄薄的灰塵,卻絲毫不影響它的灼熱,照得整個房間亮如白晝,連牆角的蛛網和地麵的血漬都看得一清二楚。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混雜的惡臭:鐵椅的鐵鏽味、地上未乾的血汙腥氣、花方身上劣質古龍水的甜膩味,還有橡膠棍特有的塑膠味,吸一口都能嗆得人喉嚨發緊。
“我”被反綁在冰冷的鐵椅上,雙手被粗麻繩勒得死死的,手腕處的皮膚已經磨破,鮮血順著繩子往下淌,滴在水泥地上,暈開一小片暗紅色的濕痕。左邊的肩膀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著——剛才花方的手下為了逼供,硬生生把“我”的肩膀掰脫了臼,此刻每動一下,都像有無數根細針在紮著骨頭縫,疼得“我”額頭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浸濕了下巴的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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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方穿著一雙亮閃閃的鱷魚皮皮鞋,鞋頭擦得能映出人影,他慢悠悠地繞著鐵椅踱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噔噔”的聲響,像錘子一樣敲在“我”的心上。他的右手把玩著一根拇指粗的黑色橡膠棍,棍身上還沾著前一個被審訊者的血跡,已經乾成了深褐色的痂。走到“我”麵前時,他突然停下腳步,用橡膠棍的一端挑起“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我”的下頜骨戳碎。
“說!你跟老周那死鬼是什麼關係?”花方的聲音又尖又細,像指甲刮過鐵皮,“上次曼德勒碼頭的交易,你故意把貨量報錯,是不是想給警察報信?”他的唾沫星子噴在“我”的臉上,帶著一股濃烈的威士忌酒味,熏得人頭暈。
“我”咬著牙沒吭聲,嘴唇因為用力而抿成一條蒼白的線。老周的叮囑還在耳邊——“無論怎麼逼供,都不能暴露身份”,哪怕疼得眼前發黑,也絕不能鬆口。
花方見“我”不說話,臉上的橫肉瞬間擠在一起,變得猙獰可怖。“不說是吧?”他冷笑一聲,突然抬起右腳,鱷魚皮皮鞋的鞋跟狠狠踩在“我”的左膝蓋上。鞋跟的金屬包頭直接碾在髕骨上,來回轉動著,“老子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彆給臉不要臉!”
劇烈的疼痛像潮水般湧來,“我”忍不住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襯衫。膝蓋骨像要被碾碎似的,每一次碾動都伴隨著骨頭摩擦的“咯吱”聲,疼得“我”眼前直冒金星,幾乎要暈過去。
“花哥,給您。”旁邊一個瘦高個手下立刻遞上一根燒紅的鐵絲,鐵絲的尖端泛著橙紅色的光,還冒著細小的火星,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鐵被燒紅的焦糊味。那手下諂媚地笑著,眼神裡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顯然也怕這殘忍的手段。
花方接過鐵絲,用兩根手指捏著末端,故意把尖端湊近“我”的手背。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烤得“我”手背的汗毛瞬間卷曲,皮膚一陣刺痛,像是要被燒熟了一樣。“再不說,”花方的聲音裡帶著殘忍的笑意,“這根鐵絲就紮進你手心裡,讓你這輩子都拿不了槍、寫不了字,隻能當個廢人!”
鐵絲的火星幾乎要碰到皮膚,“我”的心跳得像要炸開,卻依舊死死咬著牙,不肯說出一個字。眼角的餘光瞥見花方那張扭曲的臉,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他得逞,絕不能暴露自己和老周的身份。
站在審訊室外陰影裡的辛集興,指甲已經摳進了牆壁的裂縫裡,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是剛才借口“送文件”溜進來的,看著“我”被折磨的模樣,心裡的怒火像火山一樣快要噴發出來。他多想衝進去把花方打翻在地,可理智告訴他不能——一旦暴露,不僅自己和“我”會沒命,老周多年的潛伏也會功虧一簣。
“花哥!雷總讓您立刻去前廳對賬!緬甸那邊的軍火商等著簽字呢!”
辛集興的聲音裹挾著慌張,從走廊儘頭衝過來,人還沒到,肩膀已經頂著審訊室的門板猛地一撞——“哐當”一聲,門板撞在牆上又彈回來,帶起一陣夾雜著灰塵的風。他額頭冒著虛汗,頭發有些淩亂,眼神裡裝著恰到好處的慌亂,連呼吸都顯得急促,仿佛真的是被雷清荷的命令催得急了。
花方正捏著燒紅的鐵絲往“我”手背湊,聽見這話,眉頭瞬間擰成一個疙瘩,臉上的狠勁僵了一瞬。他不耐煩地把鐵絲往地上一扔,火星濺在水泥地上“滋滋”作響,轉頭瞪著辛集興:“催什麼催?沒看見老子正辦事嗎?”話雖這麼說,他卻不敢真的違逆雷清荷——那個喜怒無常的“義父”,發起火來能讓人連骨頭都不剩。
他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抬腳就往“我”身上踹——腳尖帶著狠勁,精準地落在左側肋骨上。“算你這雜碎走運!”花方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濺在“我”的褲腿上,“等老子回來,再慢慢跟你算賬,非把你這張嘴撬開不可!”
“我”被踹得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蜷成一團,肋骨像是被重錘砸過,疼得眼前發黑,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但“我”死死咬著牙,沒讓痛呼漏出來,隻是用眼神示意辛集興——彆衝動。
辛集興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指甲嵌進掌心,卻依舊裝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弓著腰說:“是是是,花哥您先去,我在這兒盯著他,保證他跑不了。”看著花方罵罵咧咧地走遠,皮鞋聲消失在走廊拐角,他才立刻蹲下身,解開綁著“我”的麻繩,聲音裡的慌張瞬間變成急切:“怎麼樣?能走嗎?”
後來在橡膠林深處的安全屋,煤油燈的火苗跳著黃豆大的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斑駁的土牆上。辛集興蹲在地上,手裡拿著棉簽蘸著紅藥水,輕輕擦過“我”後背上密密麻麻的血痂——那些是橡膠棍抽出來的印子,有的已經結了硬痂,有的還在滲著淡紅色的血水。他的動作很輕,卻還是讓“我”忍不住抽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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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著點,快好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視線移到“我”胸口的繃帶——剛才在半路,他用隨身攜帶的急救包給“我”簡單處理過,繃帶下的兩根肋骨明顯凸起,是骨折的痕跡。摸到那處凸起時,辛集興的手突然控製不住地發抖,棉簽上的紅藥水滴在褲子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我沒事,”“我”咬著牙擠出幾個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點傷不算什麼,老周教過我們怎麼扛。”
“不算什麼?”辛集興猛地抬起頭,眼底的怒火像要燒穿眼眶,他“騰”地站起身,拳頭狠狠砸在土牆上——“咚”的一聲悶響,牆皮簌簌掉下來,落在他的肩膀上,指節瞬間滲出血絲,染紅了牆上的舊報紙。“那狗娘養的花方,用燒紅的鐵絲逼你,用腳踹你,這叫不算什麼?”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老周說過要護著我們,可我們連自己人都護不住,還得看著你受這種罪!”
“這口氣我記下了。”他攥緊流血的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眼神裡的怒火變成了淬了毒的狠勁,“總有一天,我要讓花方加倍還回來,讓他也嘗嘗骨頭被踹斷、被鐵絲烤的滋味!”
“我”看著他泛紅的眼眶,沒再說話——有些恨,不需要多言,隻需要記在心裡,等著爆發的那一天。
此刻,倉庫裡的花方正醉醺醺地走向那瓶麥卡倫,腳步踉蹌,嘴裡還哼著跑調的小曲。辛集興藏在集裝箱的陰影裡,指尖緊緊攥著腰間的匕首,刀鞘上的荷花刻痕硌著掌心,像老周在無聲地鼓勁。
他看著花方貪婪地抓起那瓶威士忌,拔掉瓶塞就往嘴裡灌,酒液順著嘴角往下淌,浸濕了胸前的襯衫。
機會,終於來了。
辛集興緩緩直起身,貓著腰往倉庫深處挪去,軍靴踩在腐葉上,隻發出極輕的“沙沙”聲,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盯著自己的獵物。
花方罵夠了,嘴裡還嘟囔著“一群沒用的廢物”,晃晃悠悠地撐起身子。他左手死死摳著油桶邊緣的鐵鏽,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那鏽跡蹭在他價值不菲的絲綢襯衫袖口上,留下幾道黑印,他卻渾然不覺。右手捂著發脹的太陽穴,指尖按在突突跳動的青筋上,醉意讓他的視線都有些模糊,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每挪一步都要晃一下,活像個提線木偶。
他要去倉庫門口的草叢解手,離油桶不過三步遠的距離,卻走得跌跌撞撞。剛邁出第三步,還沒等他穩住重心,倉庫陰影裡突然竄出一道黑影——是辛集興!他像頭蓄勢已久的豹子,渾身帶著緊繃的爆發力,動作快得隻剩一道殘影。
辛集興左手如鐵鉗般扣住花方的嘴,掌心死死捂住他的口鼻,連一絲氣都不讓漏出;右手閃電般抽出腰間的軍用匕首,刀刃精準地抵在花方後腰的腎區,角度刁鑽,恰好卡在兩根脊椎骨之間。鋒利的刀刃瞬間劃破花方那件寶藍色的絲綢襯衫,冰涼的金屬觸感像毒蛇的信子,順著皮膚鑽進肉裡,讓花方渾身的毛孔瞬間炸開。
“唔——!”花方的醉意被這突如其來的寒意和威脅瞬間衝散大半,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大小,渾身的汗毛“唰”地豎了起來,像被潑了一盆冰水。他的身體瞬間僵住,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釘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滯了。
驚恐之下,他拚命掙紮起來,右手往後胡亂抓撓,指甲像鷹爪似的摳向辛集興的小臂。“嗤啦”幾聲,指甲硬生生摳進辛集興的皮肉裡,留下三道血淋淋的抓痕,血珠瞬間滲了出來,沾在花方的指甲縫裡。可辛集興像沒知覺似的,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將膝蓋往前一頂,死死頂住花方的腰椎。
“咚”的一聲悶響,膝蓋骨撞在脊椎上的力道大得驚人。花方疼得渾身一顫,喉嚨裡擠出一聲壓抑的“唔哼”,脊椎骨像要被頂斷似的,酸麻的痛感順著神經竄到四肢百骸,讓他連掙紮的力氣都泄了大半。
“彆亂動。”辛集興的聲音壓得極低,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冰碴子,貼著花方的耳朵響起,“這刀再進去半寸,就會捅穿你的腎。到時候你不僅要尿血,還得在病床上躺一輩子——或者,直接死在這兒。”
威脅的話語像毒蛇的毒液,瞬間麻痹了花方的神經。他喉嚨裡隻能發出“嗚嗚”的悶響,眼裡滿是驚恐和絕望,淚水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混著額頭的冷汗往下淌。他想搖頭求饒,可辛集興的手捂得太緊,連搖頭的動作都做不了。
辛集興拖著他往倉庫深處走,力道大得像拽著一袋死沉的棉花。花方的皮鞋踩在滿地的碎玻璃上,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響,玻璃碴子甚至硌破了鞋底,紮得他腳心生疼,可他連掙紮的勇氣都沒有——後腰的匕首始終抵著要害,那冰涼的觸感時刻提醒著他:隻要敢反抗,就是死路一條。
倉庫深處的陰影越來越濃,遠處的霓虹燈隻能照到他們的腳踝,上半身全浸在黑暗裡。辛集興的呼吸沉穩有力,每一步都走得極穩;而花方的身體卻抖得像篩糠,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發出“咯咯”的輕響,連褲腿都被嚇出來的冷汗浸得發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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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倉庫中央那根鏽跡斑斑的鐵架旁,辛集興才停下腳步,將花方往鐵架上一推,聲音依舊冰冷:“站好,彆耍花樣。”花方踉蹌著靠在鐵架上,後腰的匕首依舊沒挪開,他隻能乖乖地貼著鐵架,眼神渙散地看著眼前的黑暗,連哭都不敢出聲。
“你到底是誰?敢動老子!”花方猛地偏頭掙脫辛集興的手,唾沫星子隨著嘶吼飛濺出來,落在地上的碎玻璃上。他背靠油桶撐著地麵往後縮,雙腿還在不受控製地發抖,聲音卻硬撐著帶上幾分囂張——畢竟“雷清荷義子”的身份,是他在這地盤上橫行的底氣。“知道我是雷總的第六義子嗎?識相的趕緊放了我!”他咽了口唾沫,試圖用利益誘惑,“我讓你當我的副手,不用再在底層搬軍火、盯倉庫,以後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每月的分紅比你現在的津貼多十倍!”
辛集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沒達眼底,反而讓眼神更沉了。他猛地鬆開扣著花方的手,像扔垃圾似的往後一撤。花方本就重心不穩,失去支撐後瞬間往後倒去,“撲通”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水泥地上。後腦勺恰好磕在鐵桶凸起的邊緣,“咚”的一聲悶響,疼得他眼前瞬間炸開一片金星,耳朵裡嗡嗡作響,下意識地抬手去捂後腦勺,指腹摸到一片溫熱的濕意。
還沒等他緩過勁來,辛集興已經抬起軍靴,鞋尖對準他的胸口狠狠踩下。軍用靴的防滑紋深深嵌進花方鬆軟的肥肉裡,橡膠紋路壓出一道道紅痕,幾乎要嵌進皮肉。花方悶哼一聲,胸口像被巨石壓住,呼吸瞬間停滯,肋骨傳來陣陣刺痛,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副手?”辛集興俯身,右手揪住花方的頭發,用力往上一拽,迫使他仰起頭,“你也配提這兩個字?”
話音未落,他猛地發力,將花方的臉往旁邊的油桶上狠狠一撞。“嘭”的一聲,花方的額頭結結實實地砸在鏽跡斑斑的桶壁上,瞬間滲出血來。暗紅色的血珠混著油桶上的黑漬、灰塵,糊在他的眉眼間,順著臉頰往下淌,把原本油光滿麵的臉弄得狼狽不堪,活像個剛從泥裡爬出來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