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有點紅,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半隻眼睛,卻遮不住眼底的絕望——我們倆在雷朵集團潛伏了半年,每天裝孫子、陪笑臉,好幾次差點暴露,現在卻被告知,抓的隻是個“幌子”。
我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指尖的麻意還在往上竄,從虎口爬到小臂,連手指都有點不聽使喚。腦子裡亂得像被狂風卷過的橡膠林,到處都是斷枝和落葉:雷清荷趴在石板上哭著說“我是傀儡”,山九的銀骷髏耳釘閃著冷光,花粥說“七十二小時找不到解藥就死”,還有老膠廠那批藏在坎邦山洞裡的ak47和裝著人體器官的不鏽鋼箱……每一個畫麵都像一道驚雷,把我們之前製定的“端掉雷清荷老巢”的計劃炸得粉碎。
我掏出手機——那是部舊款的華為,外殼是磨砂黑,邊緣有好幾處摔過的磕碰痕跡,是上個月在橡膠林追逃犯時摔的,屏幕上還貼著張裂了角的鋼化膜。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劃,翻到通訊錄最下麵,有個沒有備注的號碼,隻有一串亂碼似的數字——那是禁毒支隊副隊長楊傑的加密號碼,我們約定過,隻有生死關頭才能聯係,平時連短信都不能發。
指尖懸在撥號鍵上,我深吸了口氣,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子,嗆得我喉嚨發緊。這一刻,我突然覺得那串數字像道生死線,按下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不按,我和辛集興就隻有七十二小時的命,雷朵集團背後的主使也永遠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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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懸了足足三秒——指尖的冷汗把磨砂外殼浸得發滑,那串沒有備注的號碼像串燒紅的鋼珠,每一個數字都燙得我指尖發麻。這是我們和楊傑的死約定:隻有臥底身份暴露、危及生命時才能撥,按下的瞬間,就等於把潛伏半年的所有風險都攤在了陽光下。我深吸一口氣,指腹終於按了下去,“嘀”的一聲輕響後,聽筒裡傳來一陣微弱的電流雜音,像蚊子在耳邊振翅,細得幾乎聽不見。
“袈沙?”
楊傑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帶著老式電話機特有的沙啞,卻穩得像紮根在邊境線上的界碑。這聲音我太熟悉了——半年前在禁毒支隊會議室,他拍著我肩膀說“注意安全”時,也是這個語調;三個月前我在橡膠林發回加密情報,他回電確認時,還是這個穩勁。
“楊隊,出大事了。”我把聽筒往耳邊又按了按,喉嚨發緊得像塞了團揉皺的紗布,連咽唾沫都覺得疼,“雷清荷抓了,但他隻是個傀儡——山九他們親口說的,真正的主使還藏在後麵。還有我和辛集興……剛才在‘金孔雀’的包廂裡,可能吸入了rkb1。醫生說,隻有七十二小時找解藥。”
“rkb1”三個字剛出口,聽筒那頭突然靜了半秒,接著就傳來一陣急促的響動——是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嗒嗒”聲,夾雜著文件袋摩擦的“沙沙”響,還有鉛筆滾落在桌麵上的“咕嚕”聲。楊傑的聲音瞬間沉了下去,像暴雨前的烏雲壓頂:“你們現在在哪?具體位置!”
“鎮中心醫院急診室,就是老膠廠對麵那家,”我瞥了眼急診室門口掛著的“輸液室”牌子,聲音壓得更低,“雷清荷隻說主使抓了他老婆孩子,藏在坎邦的山洞裡,其他的還沒撬開嘴。山九、峻右和花粥剛才跑了,他們說rkb1沾皮膚就成癮,還說主使的勢力比我們想的大得多,就算抓了雷清荷,雷朵集團也倒不了。”
“我知道了。”楊傑的聲音裡沒有一絲慌亂,每個字都像敲在鋼板上,“二十分鐘內我到醫院。你們先穩住,彆慌——rkb1的事我立刻上報公安部禁毒局,聯係緬甸、泰國的緝毒部門,調動所有跨境資源找解藥線索。至於主使,雷清荷既然替他操盤,肯定有資金往來和通訊記錄,審訊組已經過去了,重點突他的瑞士銀行賬戶和加密聊天軟件,尤其是那個每月來送指令的‘信使’。”
掛電話時,我才發現手心的冷汗已經把手機背殼浸出了一圈濕痕。我把手機攥在手裡,後背往冰冷的瓷磚牆上一靠——牆麵上還沾著未乾的消毒水,涼得像剛從橡膠林裡撈出來的井水,順著脊梁骨往下滲,稍微緩解了太陽穴的脹痛。急診室的白熾燈慘白得刺眼,照得天花板上的裂紋像蜘蛛網一樣鋪開,連牆角的蜘蛛都躲在陰影裡不敢動。空氣裡滿是消毒水和碘伏的混合味,裹著隔壁床大爺的咳嗽聲,還有護士站打印機“滋滋”的吐紙聲,吵得人腦子發沉。
辛集興坐在我旁邊的塑料椅上,懷裡還死死抱著那本假賬本——牛皮封皮被他的手指摳得發毛,原本就磨損的邊角露出了裡麵的白紙,他無意識地撚著封皮上的細纖維,把幾根磨斷的牛皮絲捏在手裡。他的頭垂得很低,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眼睛,可我還是能看見他眼白上的紅血絲——是剛才在巷子裡憋出來的,連說話時聲音都帶著點顫:“袈沙,你說我們能找到主使嗎?能拿到解藥嗎?”
他抬起頭,瞳孔裡映著急診室的白燈光,像蒙了層霧,連手裡賬本上“雷朵集團軍火清單”的假字跡都看得模糊。我知道他在怕什麼——我們潛伏了半年,從扮成“混黑道的糙漢”混進雷清荷的隊伍,到跟著他去老膠廠清點“貨”,再到在“金孔雀”陪那些買家喝酒,好幾次都差點暴露,現在卻被告知抓的隻是個傀儡,連自己都沾了致命的毒品,換誰都扛不住。
我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辛集興的肩膀——他的肩背繃得像塊凍硬的鐵板,工裝夾克的布料因為緊張而發皺,磨破的袖口蹭過我的指尖,帶著股橡膠林的土腥味。我刻意讓聲音放得沉緩,像小時候爺爺在橡膠林裡給我講獵蛇故事時那樣:“會的。楊隊在邊境緝毒十年,什麼樣的硬骨頭沒啃過?技術科的小王他們,連加密衛星信號都能破解,肯定能找到線索。”
我頓了頓,指腹摩挲著他胳膊上的賬本封皮,試圖用熟悉的觸感給他點底氣:“雷清荷就算是傀儡,也天天跟主使的指令打交道,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隻要撬開他的嘴,順著資金、信使這些線索摸下去,肯定能找到主使。解藥是他們做的,主使手裡必然有,找到他就有救。”
話出口時,我刻意挺直了背,可指尖的麻意還在往上竄,像有細小的電流在血管裡爬,太陽穴的脹痛也沒停——我比誰都清楚,七十二小時太短了,短得像橡膠林裡一場急雨。主使的身份是團濃黑的霧,連男女、年齡都摸不清;坎邦的原始森林裡瘴氣能毒死人,山洞藏在哪個山溝溝裡根本沒人知道;rkb1的配方鎖在誰的實驗室裡?是老膠廠的廢棄滾筒後麵,還是金三角某個隱秘的村寨?我們就像蒙著眼在橡膠林裡走,腳下可能是平坦的石板,也可能是藏著毒蛇的陷阱,每一步都懸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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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的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合頁磨得發澀,聲音像生鏽的鉸鏈在掙紮,驚得牆角的蒼蠅“嗡”地飛了起來。楊傑快步走了進來,藏青色的夾克上沾著點黃泥巴——是橡膠林裡特有的紅土被雨水泡過的顏色,顯然是剛從老膠廠方向的任務現場趕過來的。夾克的拉鏈沒拉到底,露出裡麵白色t恤的領口,沾著點灰褐色的灰塵,還有根細小的草屑粘在上麵,是橡膠樹的嫩葉碎。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是熬了夜的痕跡,可眼神依舊像鷹隼一樣銳利,掃過我和辛集興時,先落在我們泛白的臉上,又飛快地瞟了眼辛集興懷裡的賬本,最後才轉向迎上來的醫生。
“報告給我。”他伸出手,指節上有塊新的擦傷,還沾著點未乾的碘伏,顯然是剛才趕路時不小心蹭的。接過檢測報告時,他的手指在紙頁上快速滑動,指腹的老繭蹭過打印字,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越往下看,他的眉頭皺得越緊,中間的豎紋深得能夾死一隻蚊子,連嘴角都抿成了一條直線。
“技術科剛發過來的分析,”楊傑把報告遞到我們麵前,指尖點在“rkb1分子結構”那一頁,“這裡麵含有苯丙胺,還有一種沒在數據庫裡登記過的新型致幻劑,結構很複雜,目前沒有現成的解藥。要麼找到主使的實驗室拿到配方,要麼直接抓住他要解藥,沒有第三條路。”
他說著,從夾克內袋裡掏出個銀色的錄音筆,外殼磨得發亮,是用了好幾年的老款,上麵還貼著塊小小的透明膠帶——是上次執行任務時摔裂了,他自己粘的。“審訊組那邊有進展了。雷清荷招了,主使每個月十五號會給他打款,走的是瑞士銀行的匿名賬戶,戶名是一串亂碼,根本查不到源頭。他們從來不見麵,隻通過‘蝙蝠’加密軟件聯係,主使的聲音用了變聲器,像電子合成的,粗啞得像機器人,分不清男女老少。”
“瑞士賬戶查不到,加密軟件追不了,信使還不知道在哪……這不是死路一條嗎?”辛集興猛地站起來,懷裡的賬本“咚”地撞在膝蓋上,差點掉在地上,他慌忙用胳膊肘夾住,手指抖得厲害,連賬本封皮上的“雷”字都被他攥得變了形。他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白上的紅血絲更明顯了,顯然是急壞了。
楊傑卻沒慌,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指尖蹭過夾克領口的灰塵,然後從內袋裡掏出個對折的牛皮紙信封——信封邊角磨得發毛,上麵印著“禁毒支隊物證科”的字樣,封舌用回形針彆著。他捏著信封邊緣輕輕一扯,抽出一張照片,“啪”地拍在急診室的金屬桌子上。桌麵冰涼,照片剛放上去就沾了層薄霜似的水汽,他用指腹按了按,才把照片展平。
那是張黑白照片,紙質粗糙得像砂紙,邊緣有些模糊的毛邊,顯然是從監控錄像裡截取後加急打印的——畫麵上還能看見淡淡的電子格紋,像是隔著層毛玻璃。照片裡的人裹著件黑色鬥篷,布料看著像粗麻布,領口和袖口都磨得起了球,寬大的帽子壓得極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截蒼白的下巴,連胡茬都沒有,下巴正中間嵌著顆芝麻大的黑痣,顏色深得發黑。他彎腰走進一家掛著“跨境速達”招牌的物流公司,右手提著個黑色公文包,包身是硬殼的,邊角磕得發白,包帶是深棕色的牛皮,在黑白照片裡泛著淺灰色的光。
“技術科淩晨三點就開始恢複雷清荷的舊手機,”楊傑用指尖點著照片裡的人,指腹的老繭蹭過照片,留下道淡淡的印子,“這張是三個月前拍的。雷清荷招了,這人是主使的‘信使’,每個月十五號下午三點準來這家物流公司,把指令塞進3號儲物櫃——就是最裡麵那個帶密碼鎖的,鑰匙隻有信使和雷清荷有。”
我眯起眼湊過去,鼻尖幾乎要碰到照片。急診室的白熾燈照在照片上,反光晃得我眯了眯眼,下意識地用手擋住光,突然就盯住了那公文包的包帶——在黑白畫麵裡泛著淺灰,可那紋路我太熟了:是朵綻放的蓮花,花瓣邊緣刻著細小的卷紋,花芯是個小圓點,因為常年被手摩挲,花瓣的棱角都磨平了,連花芯的圓點都泛著亮。
“這個蓮花紋!”我猛地抬起頭,聲音都拔高了幾分,指尖因為激動而發顫,“我見過!昨天在‘金孔雀’的vip包廂裡,阿豹給雷清荷點煙時,我看見他腰上掛著個鑰匙扣——就是黃銅做的,一模一樣的蓮花紋,花瓣卷邊、花芯圓點,連磨損的位置都差不多!”
我攥著桌子邊緣,冰涼的金屬觸感順著指尖往上竄,連太陽穴的脹痛都忘了:“當時阿豹彎腰時,鑰匙扣從牛仔褲的腰帶扣上滑出來,我看得清清楚楚,絕對沒認錯!那蓮花的左瓣下麵還有道細小的劃痕,是被鑰匙磨的——就像這照片上公文包帶的劃痕位置!”
楊傑的眼睛瞬間亮了——不是普通的亮,是像黑夜裡突然點燃的火把,連眼底的黑眼圈都淡了幾分。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哢哢”響,抓起桌子上的警帽往頭上一扣,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緊繃的下頜線:“真的?那阿豹十有八九是信使的接頭人!說不定他還知道信使下次來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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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就往門口走,馬丁靴踩在瓷磚地上發出“嗒嗒”的響,走到門口又回頭,眼神銳利得像出鞘的刀:“走!現在就去審訊室提審阿豹!七十二小時不等人,必須在他嘴裡摳出信使的下落——這是找到主使的唯一突破口!”
辛集興也跟著站起來,懷裡的賬本被他緊緊抱在胸口,牛皮封皮蹭得他下巴發癢,他卻顧不上擦,快步跟上楊傑的腳步,連走路都帶著風——剛才的絕望像被這張照片戳破的泡泡,瞬間散了,眼裡隻剩下劫後餘生的急切。我摸了摸腰後的伯萊塔,槍身的冰涼讓我徹底清醒,也跟著追了出去,急診室的門在身後“吱呀”一聲關上,把消毒水的味道和慘白的燈光都關在了裡麵。
辛集興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蒙塵的燈泡突然通了電,連眼白上的紅血絲都透著股勁。他把牛皮賬本緊緊摟在胸口,封皮上磨舊的“雷”字貼在襯衫上,帶著體溫的粗糙觸感硌得他胸口發疼,卻像抱著塊浸了水的救命浮木——哪怕硌得慌,也絕不肯撒手。“對!現在就去審阿豹!”他的聲音帶著點劫後餘生的顫,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急切,“隻要問出信使在哪,就能順藤摸瓜找到主使,解藥就有希望了!”
我撐著金屬桌子站起身,指尖的麻意還在往小臂竄,像細小的電流在血管裡爬,太陽穴也依舊隱隱作痛,跳得像藏了隻小鼓。可心裡的絕望卻像被紮破的氣球,帶著“嘶嘶”的氣聲慢慢癟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滾燙的熱流,從胸口往四肢竄——雷清荷是傀儡又怎麼樣?主使藏在暗巷裡又怎麼樣?我們不是孤軍奮戰:楊傑手裡的錄音筆還帶著他跑現場的體溫,技術科小王熬紅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禁毒支隊的警車此刻說不定正圍著“跨境速達”物流公司打轉。這三個月在橡膠林裡蹲守、在祠堂裡抄清單、在“金孔雀”裡裝孫子攢下的線索,不是白費的——隻要不鬆勁,就一定能撕開這層偽裝。
跟著楊傑走出急診室,夜色已經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連空氣都帶著股濕冷的黴味,是小鎮雨夜特有的氣息。醫院門口的路燈裹著層油汙,昏黃的光打在地上,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又被巷風扯得歪歪扭扭,像三道在黑暗裡往前撲的剪影。楊傑走在最前麵,藏青色夾克的下擺被風掀起個角,露出裡麵黑色的戰術褲,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嗒嗒”的響,節奏又快又穩,像敲在倒計時的鐘麵上,容不得半點拖遝。
我和辛集興跟在後麵,他懷裡的賬本偶爾會蹭到我的胳膊,牛皮封皮上的磨損處刮過我的工裝袖子,帶著點澀澀的觸感——那是我們在老膠廠抄清單時,被煉膠滾筒的鐵邊磨的。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腰後的伯萊塔,槍身的金屬涼意透過薄薄的布料滲進來,像給發燙的腦子澆了點涼水,瞬間清醒了不少:七十二小時的倒計時已經在耳邊滴答作響,我們不僅要和藏在暗處的主使賽跑,還要和rkb1在血管裡蔓延的毒性賽跑,每分每秒都浪費不起。
坐進楊傑的警車時,車門“吱呀”一聲響,是老車特有的沉。他擰動車鑰匙,“嗡”的一聲,引擎有點發顫,像是累了卻還在硬撐,車載電台裡突然傳來總部的指令聲,斷斷續續的,夾雜著電流的“滋滋”聲:“各單位注意……密切監控‘跨境速達’……發現可疑人員立即上報……”楊傑沒說話,隻是伸手把電台的音量調大了些,方向盤在他手裡打了個急轉彎,輪胎擦過地麵發出“吱”的輕響,朝著審訊室的方向駛去。
車窗外的夜景飛快地往後退,像一幀幀閃過的舊膠片:路邊的大排檔還亮著燈,穿藍背心的老板正用鐵鏟狠狠翻炒著鍋裡的炒粉,油星子“滋滋”地濺起來,裹著醬油和蔥花的香氣飄進車窗,帶著股煙火氣,和我們身上的緊張格格不入;賣水果的小攤支在路燈下,西瓜被切成兩半,紅瓤黑籽在昏黃的光裡泛著亮,攤主老太太用蒲扇扇著風,腳邊的紙箱裡還剩幾個沾著絨毛的桃子,蔫蔫地垂著;幾個晚歸的行人縮著脖子,裹緊了外套,其中一個穿校服的小姑娘背著書包,手裡攥著根烤腸,腳步匆匆地往巷子裡跑,書包上的鈴鐺“叮鈴”響了兩聲,很快就被夜色吞了進去。
這些平凡的熱鬨就在眼前,可我們沒心思多看——方向盤上的木紋被楊傑攥得發白,辛集興懷裡的賬本已經被他按出了幾道褶,我的手心又冒出了汗,沾在槍套的膠帶上。審訊室的燈光就在前麵不遠處亮著,像黑暗裡的一點火星,而阿豹就在那裡麵——他腰間的蓮花鑰匙扣,說不定就是打開主使大門的第一把鑰匙。
這是我和辛集興潛伏半年來,頭一次敢這樣敞著眼看小鎮的煙火氣——以前為了裝成“混黑道的糙漢”,我們走路永遠低著頭,視線隻敢落在自己的馬丁靴底和腳下的泥點上,連路邊賣檳榔的老頭遞過來的眼神都要刻意避開,生怕一個不小心露了破綻。可此刻坐在疾馳的警車裡,車窗外的熱鬨像潮水一樣湧進來,我竟看得發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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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的大排檔支著紅藍條紋的遮陽棚,棚下掛著盞100瓦的燈泡,亮得晃眼。穿藍背心的老板圍著油乎乎的圍裙,手裡的鐵鏟把鐵鍋敲得“哐當”響,正翻炒著鍋裡的炒粉,油星子“滋滋”地濺在灶台上,裹著醬油和蒜末的香氣飄進車窗,勾得人胃裡發空。桌旁坐了幾個剛下工的割膠工,光著膀子,脖子上搭著汗濕的毛巾,手裡舉著啤酒瓶,“咕咚咕咚”地灌著,笑聲粗糲得像橡膠林裡的老樹皮。不遠處的水果攤前,老太太用蒲扇扇著風,攤上的西瓜被切成兩半,紅瓤黑籽在燈光下泛著水潤的光,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拽著媽媽的衣角,指著最大的那塊西瓜撒嬌,聲音甜得像浸了蜜。
這些平凡到不值一提的熱鬨,以前我們隻能偷偷用眼角掃一眼,現在卻看得清清楚楚,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暖流——原來我們在橡膠林裡蹲守到後半夜,在祠堂裡忍著黴味抄清單,在“金孔雀”裡陪著笑臉喝劣質威士忌,拚儘全力和雷清荷這群人渣周旋,為的就是守住這份煙火氣,讓這些普通人能安穩地吃一碗炒粉,能放心地讓孩子在街上跑,能在夜裡關上門睡個踏實覺。
“楊隊,你說那個主使為什麼非要讓雷清荷當傀儡?”辛集興突然開口,他的手指還在無意識地摩挲著懷裡的牛皮賬本,指尖蹭過封皮上一道深深的磨損痕——那是上個月我們在老膠廠抄軍火清單時,被煉膠滾筒的鐵邊刮的,現在摸起來還硌手。他的聲音裡還帶著點沒散的激動,眼神卻滿是疑惑。
楊傑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指腹摩挲著方向盤上磨得發亮的木紋——這是輛跑了五年的老警車,方向盤上的防滑紋都快磨平了。他的眼神掃過前方路口的紅綠燈,紅燈還有三秒,車慢慢減速,“很簡單。雷清荷在金三角混了二十年,早年跟緬甸軍閥搶過地盤,跟泰國毒梟火並過,樹敵多,名氣也臭得像茅廁裡的石頭,正好當擋箭牌。”
綠燈亮了,他踩下油門,警車平穩地衝過路口,超過一輛拉著橡膠的貨車,尾氣裡帶著股橡膠的腥氣。“主使躲在他身後,既能用他的人脈鋪毒品線路,用他的名聲鎮住下麵的小弟,又能把警方的注意力全吸引到雷清荷身上——我們查了半年,不也一直以為他是幕後老板嗎?”楊傑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更重要的是,雷清荷有老婆孩子當把柄,主使把人藏在坎邦的山洞裡,他就算有反心也不敢動——這是最穩妥的控製方式,既好用,又能隨時當棄子扔了。”
我點了點頭,想起山九在巷子裡看雷清荷的眼神——那種像看垃圾一樣的輕視,根本不是下屬對老板的態度。“還有山九他們。”我補充道,指尖無意識地摸了摸腰後的伯萊塔,“他們明顯早就知道雷清荷是傀儡,卻裝了這麼久的‘忠心小弟’,說明主使早就安排好了後手。就算雷清荷被抓,山九、峻右和花粥也能立刻接手雷朵集團的業務,保證毒品和軍火的運輸線不癱瘓——這盤棋下得夠深。”
楊傑突然踩了下刹車,警車在路邊的陰影裡停了幾秒,車載電台裡傳來總部斷斷續續的指令聲:“……確認信使未離開本市……加強對‘跨境速達’的監控……”他伸手把電台的音量調小,轉頭看向我們,眼底的疲憊被一股冷冽的堅定取代,嘴角勾起的弧度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勁:“但他算錯了一點。”
他的手指重重敲了敲方向盤,“咚”的一聲,像敲在每個人的心上:“他算錯了我們的決心。不管他的網絡鋪得有多密,不管他藏在瑞士銀行後麵還是坎邦的山洞裡,隻要他敢碰毒品、敢賣軍火、敢害老百姓,我們就一定會把他揪出來。rkb1的解藥要找,主使要抓,雷朵集團的賬本、軍火庫、毒品實驗室,所有罪證都要全挖出來——一個都跑不了。”
說完,他猛地踩下油門,警車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車窗外的煙火氣瞬間被甩在身後,隻剩下路燈的光影在車身上飛快地掠過。我看著楊傑緊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泛著青白,突然覺得心裡的那股滾燙的希望更盛了——不管前麵有多少陷阱,隻要我們擰成一股繩,就沒有翻不過的山。
警車突然猛地加速,引擎發出低沉的咆哮,像頭被喚醒的獵豹。輪胎狠狠碾過路麵的碎石子,發出“呼呼”的破空聲,車身微微震顫,連座椅都跟著發麻。楊傑把車燈調到最亮,兩道光柱像兩把鋒利的銀刀,狠狠刺破濃得化不開的夜色,照得前方兩百米內的路一片慘白——路邊的橡膠樹影被拉得老長,像一個個扭曲的黑影,飛快地往後退,枝乾上掛著的凝固膠汁在燈光下閃著乳白的光,像撒了一路的碎玉。
我把額頭抵在冰涼的車窗上,玻璃上的霧氣被我的體溫熏開一小塊,能更清楚地看見窗外飛速掠過的景物:被車燈照得發亮的路牌上寫著“老膠廠路”,字跡已經斑駁;路邊的排水溝裡積著雨水,映著車燈的光,像條流動的銀帶;偶爾能看見幾間低矮的民房,窗戶裡透出昏黃的燈光,隱約能聽見電視裡的新聞播報聲,和我們車裡的緊張氣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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