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才暖未及溫,刀光已近殿前門。
從厚倉皇離洛邑,從珂苦戰守長安。
權似火,命如塵,兄弟相殘最斷魂。
五代烽煙催短壽,後唐江山兩朝昏。
長興四年公元933年)十一月,後唐洛陽皇宮裡哭聲震天——不是百姓哭窮,是大臣們哭先帝李嗣源。這位靠兵變上位、還算靠譜的皇帝一咽氣,皇宮裡的氣氛就變了:一邊是哭喪的假眼淚,一邊是藏在袖子裡的算盤——新皇帝該是誰?
按規矩,該立太子李從厚。可這位太子,實在讓人提不起信心。
李從厚是李嗣源的三兒子,打小就沒繼承老爹的半點英氣。《舊五代史·末帝紀上》注:此處因從厚無單獨本紀,附於末帝紀前)裡說他“性仁厚,美姿容,未習治道”——簡單說就是:人長得帥,心腸軟,腦子卻沒裝半點治國的法子。他當太子時,每天不是跟儒生們吟詩作對,就是琢磨怎麼把東宮的花種得更豔,朝堂上的勾心鬥角、地方上的藩鎮威脅,他連想都懶得想。
可架不住“規矩”二字。李嗣源臨死前,專門把宰相馮道叫到床邊,指著李從厚說:“這孩子就交給你了,千萬彆讓我失望。”馮道一邊磕頭一邊應承,心裡卻直犯嘀咕:就這主兒,能扛住後唐這爛攤子?
果然,李從厚登基沒幾天,就開始“作死”。他沒想著怎麼安撫百姓、穩住藩鎮,反而先對自己人下了手——不是因為有人謀反,是因為他“怕”。
當時後唐有幾個實權人物,個個都讓李從厚坐立不安:一個是他的義兄李從珂,任鳳翔節度使,手裡握著西北兵權,打仗猛得能嚇哭敵人;一個是他的姐夫石敬瑭,任河東節度使,鎮守北方,跟契丹關係還不一般;還有一個是他的弟弟李從益,雖然年紀小,但身邊圍著一群想攀高枝的大臣。
李從厚越想越怕,夜裡總做噩夢,夢見這些人提著刀衝進皇宮。於是他找來了兩個“心腹”——朱弘昭、馮贇。這倆人是靠拍李從厚的馬屁上位的,沒彆的本事,就會順著皇帝的意思說瞎話。
“陛下,這些人手裡有兵,早晚是禍害!”朱弘昭搓著手,眼裡閃著壞水,“不如把他們調走,換咱們自己人去管軍權?”
李從厚一聽,覺得這主意太妙了,立馬下旨:把李從珂從鳳翔調到太原,石敬瑭從河東調到鎮州,再把幾個忠心耿耿的大臣派去當節度使。他以為這是“釜底抽薪”,卻不知道這是“捅馬蜂窩”——五代十國的節度使,兵權就是命根子,你搶人家的兵權,跟要人家的命有啥區彆?
最先炸毛的是李從珂。他接到聖旨時,正在鳳翔府裡跟部將們喝酒,一看內容,酒杯“哐當”砸在地上:“我跟先帝出生入死,打下這片江山,現在這毛頭小子剛登基,就想卸我的兵權?沒門!”
部將們也跟著起哄:“節度使,咱們不能任人拿捏!不如反了,打進洛陽,讓這糊塗皇帝退位!”
李從珂本來就不是省油的燈,被這麼一攛掇,當場就扯了詔書,豎起了“清君側”的大旗——說白了就是:我不是反皇帝,是反朱弘昭、馮贇那兩個奸臣。
消息傳到洛陽,李從厚慌了。他趕緊召集大臣開會,可滿朝文武要麼低著頭不說話,要麼說“陛下三思”,沒一個人願意領兵去平叛。最後還是老將王思同硬著頭皮領了命,帶著五萬大軍去打鳳翔。
王思同的軍隊很快就把鳳翔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城牆上的箭跟下雨似的往下射,李從珂的士兵死傷慘重。眼看鳳翔就要被攻破,李從珂急了——他知道硬拚不行,得玩“感情牌”。
這天傍晚,李從珂穿著一身舊戰袍,登上鳳翔城頭,對著城外的唐軍大哭起來:“兄弟們!我李從珂跟先帝打了半輩子仗,身上的傷能數出幾十處!先帝駕崩前,還拉著我的手說‘要好好輔佐新君’,可現在朱弘昭、馮贇這兩個奸臣,挑撥咱們兄弟相殘,你們忍心看著我死嗎?忍心讓先帝的江山毀在奸臣手裡嗎?”
這一哭,還真管用。城外的唐軍大多是李嗣源的舊部,跟李從珂要麼一起打過仗,要麼見過他的勇猛,再想想李從厚的昏庸、朱馮二人的跋扈,心裡頓時不平衡了。有幾個將領帶頭喊:“我們跟節度使反了!殺回洛陽,清君側!”
沒過多久,五萬大軍倒戈了一半,王思同嚇得連夜逃跑,鳳翔之圍一下子解了。李從珂趁熱打鐵,帶著倒戈的士兵和自己的老部下,一路往洛陽殺去,沿途的守軍要麼投降,要麼逃跑,根本沒人阻攔。
李從厚在洛陽聽說李從珂快到了,嚇得魂都沒了。他再也沒心思當皇帝,連夜帶著幾個親信逃出洛陽,往魏州方向跑。逃跑前,他還不忘把朱弘昭、馮贇叫來,哭著說:“都怪你們出的餿主意,現在怎麼辦啊?”
朱弘昭知道自己跑不了,回家就自殺了;馮贇想逃,剛出家門就被亂兵砍了頭。可李從厚的麻煩還沒完——他跑到衛州時,遇上了姐夫石敬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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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當時正帶著兵往洛陽去,名義上是“勤王”,實際上是想看風向。李從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拉著石敬瑭的手哭:“姐夫,你快救我,李從珂要殺我!”
石敬瑭皺著眉頭,心裡盤算著:李從厚這皇帝肯定當不成了,我要是幫他,就是跟李從珂作對,不如賣個人情給李從珂。於是他假裝安慰李從厚,轉頭就暗示自己的部將劉知遠“處理”掉李從厚的親信。
劉知遠心領神會,當場就把李從厚身邊的幾個太監、侍衛砍了。李從厚嚇得癱在地上,看著石敬瑭,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他到死都沒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最信任的姐夫背叛。
天成元年公元934年)四月,李從珂打進洛陽,登基稱帝,改元清泰。他沒忘了那個逃跑的“前皇帝”,派人去衛州,給李從厚送了一杯毒酒。李從厚看著毒酒,哭著說:“我要是當初不調兵,不疑神疑鬼,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可後悔沒用,他最終還是喝了毒酒,死時才二十一歲,當了不到半年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