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迷霧之會、誓言與裂隙
石橋的另一端，世界被灰白色的濃霧徹底吞噬。能見度不足十步，聲音也變得沉悶而扭曲，仿佛被厚厚的絨布包裹。空氣中硫磺的味道更加刺鼻，還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像是金屬和臭氧混合的奇特氣息。腳下的地麵柔軟而富有彈性，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從未見過的深紫色苔蘚，踩上去悄然無聲。
這裡的一切都顯得極不真實，仿佛踏入了某個不屬於現世的夾縫。
燧燁示意小隊結成緊密的圓陣，武器向外，緩慢而警惕地向前移動。每個人都屏住呼吸，聽覺和視覺在濃霧中變得不可靠，隻能依賴直覺和同伴之間細微的動作示意。
時間在死寂的迷霧中緩慢流逝，每一息都顯得格外漫長。約定的三日等待，第一天就在這種極致的緊繃和未知中度過。他們在橋頭附近找到了一處相對乾燥的岩壁凹陷作為臨時營地，輪流值守，不敢有絲毫鬆懈。
第二天午後，濃霧似乎略微稀薄了一些。負責警戒的獵人突然發出極輕微的信號——有東西在靠近！不是腳步聲，而是一種奇特的、仿佛輕羽拂過苔蘚的沙沙聲。
所有人瞬間進入戰鬥狀態，武器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
迷霧中，一個修長的身影逐漸顯現。
不是奴獸，也不是黑曜石部落的人。來者身披一件用某種未知鳥類灰白色羽毛編織成的鬥篷，完美地融入了霧氣之中。他臉上依舊畫著青黑色的迷彩，但那雙眼睛銳利而清澈，不再刻意隱藏。他手中沒有武器，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裡，目光直接落在燧燁身上。
“‘遺澤’的持有者。”他開口，聲音清冷平穩，用的依舊是那種古老的、經過調整的口音，“‘長者’收到了你們的回應。”
燧燁沒有放鬆警惕，上前一步：“你就是‘飛鳥’？”
“我是‘灰羽’，‘長者’之眼，也是此次的引導者。”他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燧燁身後的隊伍，尤其在老巫和岩身上停留了一瞬，“你們比預想中更快，也……更堅韌。看來，‘遺澤’並未所托非人。”
“你們想要什麼？”燧燁直截了當地問，“合作？對付共同的敵人？”
灰羽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平靜：“生存。以及，糾正一個古老的錯誤。”他抬起手，指向迷霧深處，“‘顱骨之口’並非源頭，它隻是一道潰爛的傷口。真正的‘黑暗’沉睡在更深處，而那些愚昧的奴仆，正在試圖用血與魂提前喚醒它。”
“我們曾在遺跡中感受到……震動和咆哮。”燧燁說道。
灰羽的眼神變得凝重：“是的。你們的行動，以及我們最近的……乾擾，加速了這個過程。時間比‘長者’預想的更緊迫。”他頓了頓，看向燧燁，“我們需要你們的力量。並非作為戰士正麵衝擊獸潮，而是作為‘鑰匙’。”
“鑰匙？”
“先民的遺澤，是權限，是信物。”灰羽解釋道，“那些被占據的遺跡，最深層的密室，隻有持有特定‘遺澤’並擁有相應‘血脈共鳴’或‘意誌認可’者才能開啟。我們……‘飛鳥’的血脈在漫長歲月中已過於稀薄，且被‘黑暗’所標記。而你們，是新生之力，未被汙染，又得到了‘遺澤’的初步認可。你們是唯一能打開最終屏障，讓我們得以執行淨化儀式的人。”
燧燁心中震動。原來合作的基礎在於此。飛鳥需要他們作為“開門人”，而他們需要飛鳥的知識和力量來對付共同的、更深層的威脅。
“我們能得到什麼？”岩沉聲問道，代表著現實的考量。
“知識。幸存的機會。”灰羽的回答毫不迂回，“我們會分享關於‘黑暗’、關於奴獸、關於如何在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上生存的知識。我們會指引你們找到另一處未被汙染的小型先民遺藏，那裡有你們急需的、關於冶煉和能源的初級知識，足以讓你們應對眼前的威脅。並且，在淨化的最終時刻，你們將獲得分享‘純淨核心’能量的資格。”
條件聽起來公平，甚至優厚。但燧燁沒有立刻答應。
“我們如何相信你們？after一切結束後，你們不會像對待那些奴仆一樣對待我們？”
灰羽沉默了片刻，然後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緩緩取下脖頸上的一枚項墜——那是一個小巧的、栩栩如生的飛鳥造型金屬製品。他將項墜放在掌心，遞向燧燁。
“這是‘信約之鳥’。以‘天空與自由’之名立誓。若背棄盟約，吾等血脈將永世迷失，再無歸途。”他的聲音莊重而肅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巫在一旁微微點頭，低聲道：“古老的誓約……很重。”
燧燁凝視著那枚項墜，又看向灰羽毫無躲閃的眼睛。他伸出手，沒有去拿項墜，而是握拳在自己胸口捶了一下——這是部落間表示認可和信任的最高禮節。
“燧燁，以‘火與青銅’之名，接受盟約。”他鄭重說道，“為生存而戰，為明日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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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儀式，卻在濃霧中顯得格外沉重。兩個來自不同時代、不同背景的群體，因為共同的威脅和利益，在此刻結成了脆弱的同盟。
灰羽似乎鬆了口氣，重新戴好項墜。“時間緊迫。‘黑暗’的躁動周期即將再次來臨，我們必須在其最活躍之前行動。”他快速在地上用樹枝畫出一副簡略的路線圖，“你們需要前往這裡，‘微光湖’畔的遺藏。取得裡麵的‘初火之芯’，它能強化你們的冶煉，也能暫時驅散弱小的黑暗造物。我們會有人在那裡接應，並告知下一步計劃。”
他站起身：“我會在暗處跟隨，清除你們留下的痕跡，並預警大的危險。但路上的考驗，需要你們自己應對。這既是necessity，也是…對你們資格的最後確認。”
說完，他再次後退，身影如同融入霧氣般，迅速變淡消失。
聯盟達成，前路卻依然迷霧重重。
燧燁看向他的隊員們，每一張臉上都寫著緊張、期待與決然。
“都聽到了？”他沉聲道，“這不是結束，是開始。我們要走的，是一條前人未曾走過的路。”
沒有歡呼，隻有堅定的目光作為回應。
小隊再次啟程，按照灰羽指引的方向，深入這片被詛咒的、迷霧籠罩的土地。這一次，他們不再是孤獨的探索者，卻背負上了盟約的重量與“飛鳥”的期望。
腳下的紫色苔蘚綿延向前，仿佛一條通往未知命運的地毯。而空氣中，那硫磺與臭氧混合的氣息中，似乎又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鳥類清鳴般的能量波動。
裂隙已然彌合，但更大的風暴，正在迷霧的儘頭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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