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五鹿乞食,野人贈土
臨淄的繁華與齊廷的婉拒,如同冰火交織,讓重耳一行深感前途莫測。燧燁收到的那封無名警告信,更似一層陰翳,籠罩心頭。“澠池之會”他最終建議重耳稱病推脫,未敢輕涉險地。事後得知,那場聚會雖未起大的波瀾,但席間確有晏桓子門下之人多方打探重耳及其隨從底細,尤其對“咎犯”其人表現出異乎尋常的興趣。燧燁愈發確信,齊國之水,深不可測,既有明麵的冷漠,亦有暗處的窺伺。久留此地,非但無益,恐反受其累。
就在眾人彷徨無計之時,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從晉國傳來:晉獻公病逝!驪姬之子奚齊在“玄石”及裡克、丕鄭父等部分大臣的複雜博弈中倉促即位,然其根基淺薄,晉國局勢瞬間變得撲朔迷離,暗流洶湧。
“時機或至!”狐偃眼中重現銳利光芒,“晉國新喪,主少國疑,國內必有動蕩!我等豈能困守於此?”
趙衰亦道:“然齊國態度已明,我等需另尋助力。聽聞宋襄公雖敗於泓水,其心未死,或可一試?抑或……南方的楚國?”提及楚國,他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遲疑。楚國雖強,終究被視為蠻夷,且其野心勃勃,與中原諸侯多有不睦。
重耳麵露掙紮。投奔楚國,無疑是與虎謀皮,風險極大。但環顧四周,似乎已無更好的選擇。他將目光投向燧燁。
燧燁沉吟良久,緩緩道:“公子,宋國新敗,國力大損,宋襄公自身難保,恐難助我。楚國……確是一步險棋。然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楚成王雄才大略,誌在中原,或願借公子之名,插手晉事,以謀其利。此乃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然其間分寸,需極謹慎,一步踏錯,恐萬劫不複。”
他頓了頓,繼續分析:“然則,前往楚國,路途遙遠,需穿越衛、曹、鄭、宋等諸多諸侯之地。這些國家,態度各異,未必肯借道,甚至可能落井下石。尤其是衛國……”燧燁目光微凝,“衛文公新立,國勢未穩,且其立場向來曖昧,需加倍小心。”
最終,經過激烈討論,重耳決定南下嘗試投奔楚國。離開齊國時,齊孝公依舊維持了表麵禮數,贈予了些許盤纏,但那份疏離感,已然不言而喻。
隊伍再次踏上漫漫征途,心情卻與離開狄地時截然不同。少了些許寄人籬下的憋悶,多了幾分對未知前路的沉重與決絕。
南下第一站,便是衛國。果然如燧燁所料,衛文公對這位落魄晉國公子並無興趣,甚至心存戒備,僅以普通行旅之禮相待,安排在簡陋館驛,態度冷淡,更彆提借糧借道之事。接連數日,求見不得,援助無望,隊伍所攜資糧日漸消耗,士氣愈發低落。
這一日,行至衛國邊境一處名為五鹿的荒僻之地。烈日當空,人馬饑渴交加,隨身乾糧已然告罄。放眼望去,田野荒蕪,人煙稀少。絕望的氛圍在隊伍中彌漫。
遠遠看見田埂之上,有數名“野人”春秋時期對居於郊野平民的稱呼)正在歇息進食。重耳饑渴難耐,存著一絲希望,命隨從上前乞求些食物。
那幾名野人打量著這群衣衫雖舊卻難掩貴氣、此刻卻狼狽不堪的外來者,相互交換著戲謔的眼神。其中一人站起身,非但沒有給予食物,反而隨手從地上抓起一大塊泥土,盛在一個破陶碗裡,嬉笑著呈到重耳車駕前,高聲說道:“貴人遠來辛苦,五鹿之地,彆無長物,唯有此土,聊以敬獻!”
此舉,無疑是極大的侮辱!將泥土比作食物,是譏諷他們如同無根之萍,隻配食土!
重耳本就因連日困頓、衛國冷遇而鬱憤難平,見此情景,隻覺一股熱血直衝頭頂,臉色瞬間漲紅,怒喝一聲:“匹夫安敢辱我!”竟猛地抽出佩劍,便要下車懲戒那無禮野人。
“公子不可!”狐偃、趙衰等人見狀大驚,連忙上前死死攔住。
就在這劍拔弩張、場麵即將失控之際,一個沉靜而有力的聲音響起:“公子!此乃天賜也,何以怒為?”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燧燁咎犯)快步上前,擋在重耳與那野人之間。他先是對著那幾名被重耳怒氣嚇得有些驚慌的野人拱了拱手,示意他們離去,然後轉身,麵向怒不可遏的重耳,深深一揖。
重耳餘怒未消,喘著粗氣道:“先生何出此言?彼等以土戲我,奇恥大辱,豈能甘休?!”
燧燁直起身,目光灼灼,聲音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公子!野人贈土,非為戲辱,實乃吉兆!土者,社稷之基,國土之象也!彼等奉土與公子,豈非預示著上天將要授予公子土地,授予公子晉國社稷嗎?此乃大吉之兆,我等當拜受之!”
此言一出,如同驚雷炸響在眾人心間。狐偃、趙衰等人先是愕然,隨即眼中爆發出明亮的光彩!是啊,為何隻看到侮辱,未見其象征?得土,即得國啊!
重耳聞言,亦是渾身劇震,滿腔的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澆下,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明悟。他呆呆地看著燧燁手中那塊沾著泥土的破碗,又看了看燧燁那無比鄭重而充滿希冀的眼神,心中的屈辱感竟漸漸轉化為一種沉甸甸的、名為“責任”與“天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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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收起佩劍,整理了一下因激動而淩亂的衣冠,然後,在眾人注視下,對著那盛著泥土的破碗,極其鄭重地,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重耳……拜受天命!”
當他直起身時,眼中的迷茫與焦躁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沉穩。
燧燁看著重耳的變化,心中微微頷首。他能感覺到,在重耳拜受泥土的那一刻,那原本因流離而顯得飄搖渙散的氣運,仿佛找到了一個臨時的錨點,雖仍微弱,卻陡然凝實了一分,並且,一絲極其微弱的、代表著“承載”與“希望”的明黃色光澤,悄然融入了那原本青白色的氣運之中。
這一幕“五鹿乞食,野人贈土”,後來成為了重耳流亡生涯中的一個標誌性轉折點。它不僅化解了一場可能的衝突,更在精神層麵,為重耳及其追隨者注入了強大的信念力量。
隊伍繼續前行,雖然依舊饑腸轆轆,但士氣已然不同。他們相信,上天既已示兆,前路必有希望。
然而,燧燁在回望五鹿那荒蕪田野時,心中卻並無太多輕鬆。他清楚地感知到,就在重耳拜土,氣運微凝的刹那,遠方的天際,似乎有一道極其隱晦的冰冷意念掃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躁動與惡意。
“天命顯現,覬覦者……恐怕也要坐不住了吧。”他暗自思忖,前方的路途,絕不會因為一次精神的鼓舞而變得平坦。楚國之行,注定危機四伏。而他的守望,仍需如履薄冰,步步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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