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關照像細膩的沙粒,一點點積累在溫念念的心間,逐漸壘成了一種沉甸甸的、名為“虧欠”的感覺。她接受著水、食物、布條,還有那件給予她無數安心的披風,卻不知道自己能回報什麼。
她一無所有,脆弱無力,是這個冰冷末世裡最無用的存在。
然而,那種想要做點什麼、表達一點點心意的衝動,卻在她心裡日益強烈。尤其是在某個午後,她抱著那件厚重的披風發呆時,指尖又一次無意識地撫過內襯上那處粗糙縫合的裂口。
這道小小的破損,像是一個缺口,提醒著她,那個看似無堅不摧的男人,或許也有需要修補的地方。
一個念頭如同破土的嫩芽,悄然滋生。
她想起蘇婉之前給她的那些質地稍軟的乾淨布條。她記得媽媽曾經教過她最簡單的那種平安符的做法,用布縫成一個小小的心形或方形,裡麵塞一點點棉花,雖然幼稚,卻代表著一份美好的祝願。
或許…她可以做一個給他?
這個想法讓她瞬間心跳加速,臉頰發燙。
給他做禮物?送給他?那個冰冷強大的、掌控一切的城主?
他會不會覺得可笑?覺得幼稚?甚至覺得被冒犯?
恐懼和猶豫立刻湧了上來。
但看著那處披風上的裂口,想起他沉默的關照,那點微弱的勇氣又掙紮著抬起頭。
她不需要他喜歡,甚至不需要他知道這禮物有多笨拙。她隻是想…表達一下。就像他用水和披風表達他的關照一樣,她也想用自己唯一能做的方式,表達她的感謝。
下定決心後,她開始偷偷地準備。
過程比她想象的還要困難無數倍。
她沒有針,隻有一根從舊衣服上偷偷拆下來的、有點鏽跡的金屬絲,被她在一塊石頭上勉強磨尖。她沒有線,隻能從布條的邊緣小心翼翼地抽出幾根細弱的纖維,搓成一股勉強能用的線。她沒有棉花,隻能將最柔軟的那塊布條撕下一點點,反複揉搓得更加蓬鬆,充當填充物。
她躲在房間最角落,借著幽暗的熒光石燈光,像做賊一樣開始了她的“工程”。
手指被磨鈍的“針”紮了好幾次,滲出血珠,她疼得眼淚汪汪,卻隻是默默吮掉,繼續努力。線太脆弱,動不動就斷掉,她隻能耐心地重新搓過。縫出來的針腳歪歪扭扭,大小不一,難看極了。填充物也塞得凹凸不平,整個“平安符”看起來皺巴巴、醜醜的,像個發育不良的小包裹。
她看著掌心裡這個實在稱不上好看的“禮物”,心裡充滿了沮喪和自我懷疑。
這…真的能送出去嗎?
太醜了…他肯定會嫌棄的…
她幾乎想把它拆掉重做,或者乾脆扔掉。
但最終,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擦乾淨,藏在了枕頭底下。
她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他看起來…或許不會那麼生氣的時候。
機會在一個傍晚意外降臨。
封碣似乎剛結束一場漫長的會議,將領們魚貫而出,他獨自一人走在最後,眉宇間帶著濃重的疲憊,但周身那股冰冷的戾氣似乎比平時稍淡一些。他沒有立刻返回指揮部,而是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
溫念念正從蘇婉那裡回來,看到他那略顯孤寂和疲憊的高大背影,心中那點勇氣突然冒了出來。
就是現在!
她快步走回房間,心臟砰砰直跳,從枕頭底下拿出那個被她捂得有點溫熱的、醜醜的小平安符,緊緊攥在手心,然後深吸一口氣,小跑著追了上去。
走廊裡很安靜,隻有他沉穩的腳步聲和她的心跳聲。
眼看就要走到書房門口,他正準備推門進去。
“城…城主!”溫念念鼓足勇氣,喊了一聲,聲音因為緊張而帶著明顯的顫抖。
封碣推門的動作頓住,有些疑惑地回過頭。
他看到溫念念站在不遠處,小臉漲得通紅,眼神閃爍,一副緊張得要暈過去的樣子,一隻手緊緊攥著,似乎藏著什麼東西。
他的眉頭下意識地蹙起,眼中掠過一絲詢問和不耐煩。又怎麼了?
溫念念被他那冷冽的目光一看,勇氣瞬間消失大半,下意識地想把手藏到身後。
但事已至此,她隻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伸出那隻緊緊攥著的手,攤開掌心。
那個用灰白色軟布縫製、針腳歪歪扭扭、填充得凹凸不平、甚至還有點臟兮兮的小小平安符,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它實在太小了,在她白皙的掌心裡顯得格外可憐又可笑。
“這…這個…”她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聲音細弱得幾乎聽不見,帶著哭腔和巨大的窘迫,“…給你。”
說完這三個字,她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猛地將那個小東西塞向他垂在身側的手的方向,然後根本不敢停留,轉身就像隻受驚的兔子,飛快地跑掉了,腳步聲慌亂地消失在走廊儘頭。
整個過程快得像一陣風。
封碣完全愣住了。
他甚至沒看清她塞過來的是什麼,隻感覺到一個柔軟、略帶溫度的小東西碰到了他的手背,然後掉落下去。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下意識地低頭。
隻見冰冷粗糙的石板地上,躺著一個…極其醜陋的、灰白色的、勉強能看出是個方形的小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