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完全籠罩了磐石城,隻有城牆上的炬火和街道零星分布的燼鐵礦燈在黑暗中頑強地閃爍著。封碣的臥室內,氣氛卻比外麵的黑夜更加凝重。
蘇婉已經完成了傷口的初步處理,但還需要更換敷料和重新包紮。溫念念堅持留下來幫忙,此刻正站在床邊,看著蘇婉熟練地解開染血的繃帶。
當傷口再次暴露在燈光下時,溫念念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那道傷口比她在廳堂裡看到的更加猙獰——深可見骨,邊緣泛白,縫合的線像一條醜陋的蜈蚣爬在封碣古銅色的皮膚上。
“傷口有些發炎,”蘇婉皺眉檢查著,“今晚很可能會發熱。我必須清洗得更徹底些,會有點疼。”
封碣靠坐在床頭,僅著單衣,臉色在幽藍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他微微頷首,聲音平靜:“做你該做的。”
蘇婉取出一瓶消毒藥水,看向溫念念:“念念,能幫我按住城主的手臂嗎?清洗時可能會引起肌肉痙攣。”
溫念念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用雙手輕輕按住封碣的上臂。他的肌肉堅硬如鐵,即使是在放鬆狀態下也充滿了力量感。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觸碰他,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心跳加速。
當蘇婉小心翼翼地將那瓶散發著淡淡草藥味的藥水傾倒在封碣的傷口上時,溫念念的心仿佛也跟著緊繃起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封碣的肌肉在藥水接觸的瞬間猛地繃緊,仿佛是身體本能的反應。儘管封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呼吸的節奏都沒有改變,但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卻暴露了他正承受的痛苦。
溫念念的指尖不自覺地收緊,仿佛想通過這種方式分擔他的痛楚。她的目光無法從傷口上移開,看著蘇婉用鑷子夾著棉球,仔細清理著傷口的每一個角落。棉球在傷口上輕輕擦拭,每一次觸碰都像是在溫念念的心上劃過,她能感受到封碣的每一次微小的顫動。
“很疼吧?”她忍不住再次輕聲問道,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顫抖。她知道這個問題可能顯得多餘,但內心的關切讓她無法抑製自己的擔憂。
封碣轉眸看她,眼神深邃而平靜:“習慣了。”這三個字像一把鈍刀割在溫念念的心上。她無法想象,究竟要經曆多少次這樣的傷痛,才能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習慣了”?
蘇婉清理完傷口,開始塗抹藥膏。藥膏的涼意似乎稍微緩解了封碣的痛苦,但溫念念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就在這時,溫念念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沒想到的舉動——她伸出微微顫抖的右手食指,極其輕柔地觸碰了一下傷口邊緣完好的皮膚。那觸碰輕如羽毛,卻讓封碣的整個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住了。
“疼嗎?”她又問了一遍,這次的聲音更加輕柔,幾乎帶著哭腔。她能感覺到封碣的皮膚在她的指尖下微微顫動,仿佛在回應她的關切。溫念念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她既希望封碣能夠感受到她的關心,又害怕自己的觸碰會給他帶來更多的痛苦。
封碣的目光牢牢鎖住她,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波動。他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淚光,看到她緊咬的下唇,看到她臉上毫不掩飾的心疼與擔憂。
這種純粹的情感衝擊對他而言是陌生的。在磐石城,人們敬畏他,依賴他,服從他,但很少有人會因他受傷而流露出如此真切的痛苦。這種被珍視的感覺既陌生又令人心悸。
他突然抬起未受傷的右手,猛地抓住了她觸碰自己的那隻手腕。他的手掌粗糙而有力,完全包裹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讓她感到疼痛。
“不。”他回答,聲音低沉沙啞,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仿佛要通過眼睛直抵她的靈魂。
但他沒有立刻鬆開手,反而收緊了手指,掌心滾燙的溫度透過她的皮膚,直抵心臟。
蘇婉識趣地低下頭,專注於上藥的動作,假裝沒有注意到這微妙的一幕。但她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暴露了她內心的了然。
溫念念感到自己的手腕被封碣握得生疼,但她沒有掙脫。他的目光太深邃,太灼熱,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吞噬。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粗糙的繭子,感受到他指尖輕微的顫抖,感受到那簡單的一個“不”字背後隱藏的千言萬語。
“我...”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手腕上傳來的溫度和力量讓她大腦一片空白,隻能怔怔地回視著他。
長時間的沉默在房間裡蔓延,隻有蘇婉處理傷口時發出的細微聲響。封碣的目光始終沒有從溫念念臉上移開,仿佛在重新審視這個闖入他世界的女孩,試圖讀懂她眼中的情感。
“你為什麼哭?”他終於問道,聲音依然低沉,但少了幾分平日的冷硬。
溫念念這才意識到自己臉上已滿是淚水。她試圖用另一隻手擦去眼淚,卻因為一隻手被封碣握著而動作笨拙。
“我不知道,”她哽咽著回答,“看到你受傷,這裡...”她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胸口,“就很疼。”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這句話讓封碣的眼神再次波動。他緩緩鬆開了她的手腕,但手指依然輕輕搭在她的皮膚上,仿佛不舍得完全失去接觸。
蘇婉適時地完成了上藥,開始重新包紮傷口。“好了,”她輕聲說,打破了一室的靜謐,“今晚不要壓到傷口,如果發熱就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