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溫家那棟如今戒備森嚴、氣氛壓抑的彆墅裡,仿佛被黏稠的膠水凝固,流淌得異常緩慢而沉重。
溫念念被變相地軟禁在了自己的家中。她的手機被沒收,網絡被切斷,所有可能與外界聯係的渠道都被哥哥溫景辰以“防止信息泄露、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為由,一一掐斷。活動的範圍被嚴格限製在二樓她的臥室、相連的衛生間以及偶爾在家人“陪同”下,可以短暫停留的客廳。每一次下樓,她都能感覺到那些隱藏在角落的攝像頭在無聲轉動,以及父母和哥哥那混合著擔憂、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的目光。
她理解家人的擔憂,那種親眼目睹女兒憑空消失又出現的衝擊,足以摧毀任何人的理智。但理解,並不代表能夠坦然接受這種如同囚徒般的待遇,尤其是當她心中充滿了對另一個世界、對那個冷硬男人的無儘牽掛時。
“念念,吃點水果吧?媽媽剛切的,很甜。”溫母端著一盤精心擺盤的果切走進臥室,臉上努力擠出的溫柔笑容,卻掩蓋不住眼底深藏的疲憊和憂慮。她將果盤放在床頭櫃上,目光小心翼翼地掃過女兒。
溫念念正抱膝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花園裡精心修剪過的草坪和盛開的玫瑰。那些象征著和平與美好的景象,此刻在她眼中卻失去了所有色彩,隻剩下一片灰蒙蒙的虛無。她聽到母親的話,隻是極輕微地搖了搖頭,連視線都沒有轉動一下。
“媽,我不餓。”她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許久未曾好好說話的滯澀感。
溫母看著女兒迅速消瘦下去的臉頰和下巴尖,以及那眼下濃重的、連粉底都無法完全遮蓋的青黑,心疼得像被針紮一樣。她走過去,坐在沙發扶手上,伸手想理一理女兒有些淩亂的長發。
“念念,彆這樣……爸媽和哥哥都是為你好……”溫母的聲音帶著哽咽,“那個地方……那個人……太危險了……我們不能再讓你回去……”
“他不危險……”溫念念幾乎是下意識地低聲反駁,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維護。她終於轉過頭,看向母親,那雙曾經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和執拗,“他保護了我……在那個沒有法律、沒有秩序、隨時會死掉的地方……是他給了我一個可以喘息的地方……”
溫母被女兒眼中那深切的、近乎信仰般的依賴刺痛了,她激動地抓住女兒的手:“可是他用那種方式把你帶走!他讓我們以為你死了!讓你爸爸一夜白頭!讓你哥哥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你!念念,你看看這個家!看看我們!這才是你的世界!這才是你應該在的地方!”
溫念念的手被母親攥得生疼,但她沒有掙脫,隻是任由母親搖晃著,淚水無聲地滑落。“我知道……我知道我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媽,真的對不起……”她泣不成聲,“可是……可是我控製不住……我想他……我擔心他……沒有我在身邊,他會不會又受傷?會不會不好好吃飯?磐石城那麼危險,‘掠食者’、‘血獠’……他們會不會趁我不在的時候……”
她說不下去了,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裡,單薄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對家人的愧疚與對封碣的思念,如同兩把鈍刀,日夜不停地切割著她的心。
溫母看著女兒痛苦的模樣,所有勸解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隻剩下無力的心痛和茫然。她不明白,那個看起來如同野蠻人般的男人,究竟給自己的女兒下了什麼蠱,能讓她在短短時間內,如此死心塌地,甚至到了茶飯不思、形銷骨立的地步。
“你……你先吃點東西,好不好?”溫母最終隻能無力地重複著,將果盤又往女兒麵前推了推,“就算不為自己,也為爸爸媽媽想想……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溫念念依舊搖頭,聲音悶悶地從膝蓋間傳來:“……吃不下。”
溫母重重地歎了口氣,知道再勸也無用,隻能紅著眼圈,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房門關上的瞬間,臥室裡重新陷入一片死寂。隻有溫念念壓抑的、細碎的啜泣聲,在空曠的房間裡微弱地回蕩。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淚流乾,喉嚨乾澀發痛,才慢慢地抬起頭。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夕陽的餘暉給精致的窗欞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卻絲毫無法驅散她心中的寒意。
她踉蹌著站起身,走到梳妝台前。鏡子裡映出一張蒼白、憔悴、毫無生氣的臉,連她自己都感到陌生。她伸手,從梳妝台最底層一個帶鎖的小抽屜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金屬紐扣。顏色暗沉,邊緣甚至有些磨損,材質是她從未見過的某種合金。這是封碣那身作戰服肩甲內側的一枚備用扣,有一次訓練時不小心崩落,她偷偷撿起來,藏在了身上。這是她從他那個世界帶回來的、唯一的、實實在在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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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金屬觸感從指尖傳來,卻奇異地帶來了一絲微弱的心安。她將紐扣緊緊攥在手心,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那個男人身上獨有的、冷冽而強大的氣息。
“封碣……”她對著空氣,無聲地呼喚著他的名字,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你現在……好不好?”
她想象著他此刻可能在做什麼。是在冰冷的議事廳裡處理永遠也處理不完的軍務?是在訓練場上,用他那苛刻的標準訓練著新的守衛?還是……像她一樣,在某個角落,思念著她?
她想起他笨拙地給她擦眼淚的樣子,想起他因為彆人送她一個小禮物而醋意大發的冷臉,想起他在危險來臨時,總是第一時間將她護在身後的寬闊背影,也想起……最後一次,他因為她的“軟弱”和“牽掛”而露出的、那種冰冷又失望的眼神。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她知道,在他的世界裡,情感外露和過多的牽掛被視為致命的弱點。他是在用他的方式保護她,希望她變得和他一樣堅強、冷酷,才能在那個吃人的世界裡活下去。可是……她做不到啊。她來自一個充滿愛和牽掛的世界,她的心是柔軟的,她無法輕易割舍掉對父母、對哥哥、對那個和平世界的眷戀。
這種無法調和的矛盾,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和迷茫。
夜深人靜,彆墅裡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溫念念卻依舊睜著眼睛,毫無睡意。她躺在床上,將那枚金屬紐扣貼在胸口,仿佛它能傳遞過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心跳。
強烈的思念,混合著擔憂、愧疚和迷茫,如同洶湧的潮水,在她心中瘋狂激蕩。她不知道自己和封碣的未來在哪裡,不知道該如何平衡兩個世界、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她隻知道,她瘋狂地想念那個冰冷又溫暖的男人,想念那個殘酷卻又讓她感到歸屬的城池。
這種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思念,似乎形成了一種無形的能量,在她周圍微弱地波動著。空氣中,仿佛有極其細微的、肉眼不可見的漣漪,以她為中心,悄然蕩漾開來。窗外的月光似乎扭曲了一瞬,又迅速恢複了正常。
是錯覺嗎?
還是……強烈的感情,真的能撼動那橫亙在兩個世界之間的壁壘?
溫念念並沒有察覺到這細微的變化,她隻是覺得胸口那股悶痛似乎緩解了一絲,仿佛有什麼東西,隔著無儘的時空,輕輕回應了她的呼喚。
而在彆墅的另一端,主臥室內,溫母同樣輾轉難眠。她推了推身旁的丈夫,聲音帶著哭腔:“明遠,我……我剛剛好像做了個夢,夢見念念在哭,哭得特彆傷心……我的心到現在還揪著疼……”
溫明遠其實也沒睡著,他歎了口氣,將妻子摟進懷裡,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彆瞎想,夢都是反的。念念隻是需要時間……我們會治好她的……”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在安慰妻子,又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隻是,“治好”這個詞,此刻聽起來,是如此的蒼白和無力。
而在書房裡,溫景辰對著電腦屏幕上“暗影”組織發來的、依舊沒有突破性進展的調查報告,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他摘下眼鏡,用力按壓著鼻梁。
線索太少,對手太神秘,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範圍。這種無力感讓他焦灼,也讓他更加堅定了那個決絕的計劃——下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妹妹離開。哪怕動用非常手段,哪怕……她會恨他。
思念成疾,不僅折磨著被困於金絲籠中的溫念念,也讓整個溫家,籠罩在一片看不見希望、隻能在絕望中積蓄力量的陰雲之下。分離的痛苦,如同緩慢擴散的毒素,侵蝕著每一個人的身心。而通往重逢的道路,依舊被濃霧和荊棘重重封鎖,看不到絲毫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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