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語氣平淡，甚至沒有抬頭看王總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隻是用手指輕輕點著麵前的平板電腦屏幕，上麵是她自己整理的密密麻麻的筆記和數據對比圖。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其他部門主管麵麵相覷，有人驚訝，有人若有所思，還有人低下頭，掩飾嘴角的笑意。
王總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試圖解釋：“這個……沈副總，這些都是行業常規操作，具體細節還需要下麵的人去落實……”
“常規操作，就意味著平庸，意味著沒有競爭力。”林曉月終於抬起頭，那雙原本被認為“空洞”或“瘋癲”的眼睛，此刻清澈而冷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市場不會為我們的‘常規’買單。觀眾要的是‘驚喜’，是‘不一樣’。”
她頓了頓，環視一圈在場神色各異的經理們，輕輕拋出一句：“如果星耀隻能做行業跟風者，那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浪費沈家的資源嗎？”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重若千鈞。直接戳破了星耀目前的窘境，也隱隱指向了管理層的能力問題。
王總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再也維持不住那虛偽的笑容。
會議在不歡而散的氣氛中結束。林曉月率先離開會議室，留下一屋子心思各異的眾人。
她回到辦公室，關上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心臟還在砰砰直跳。剛才那番話，是她精心準備的第一把火，也是她對這個“遊樂場”的第一次試探性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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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似乎還不錯？至少，沒人再敢把她當成純粹的、可以糊弄的草包花瓶了。
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河。夕陽的餘暉給城市鍍上了一層金色，也映照在她略顯疲憊卻閃爍著興奮光芒的臉上。
這潭死水，似乎……開始動了。
下節：意外的共鳴與暗處的目光
林曉月在會議上的“驚人之語”，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雖然未能立刻激起滔天巨浪，但那不斷擴散的漣漪，已經悄然改變了公司內部微妙的生態。
一些原本對現狀不滿、心懷理想的年輕員工，私下開始議論這位新來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沈副總。她的那些問題，精準地戳中了很多他們敢怒不敢言的痛點。
而林曉月，在初步立威或者說，初步暴露了她的“難搞”程度）之後，並沒有乘勝追擊，搞什麼大刀闊斧的改革。深諳職場生存之道的她明白，在沒有建立自己的基本盤和足夠的信息網絡之前，盲目行動等於自殺。
她繼續著她“沉迷數據”的人設，但行動範圍開始擴大。她會突然出現在某個項目組的ing會議現場，一言不發地聽完全程，然後在眾人以為她隻是來走過場時，突然提出一個角度刁鑽的問題，或者拋出一個讓他們眼前一亮的新奇概念；她也會在下班後，獨自一人在公司的資料庫裡，翻閱那些積滿了灰塵的、被遺忘的舊項目檔案和藝人練習生資料。
就在她像一隻謹慎的蜘蛛，開始默默編織自己的信息網絡時，一個意想不到的“盟友”，主動送上了門。
這天傍晚，林曉月處理完手頭積壓的文件大部分是簽字走過場），感覺頭暈眼花，決定去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買杯冰美式續命。她習慣性地找了個最隱蔽的角落位置坐下，一邊等咖啡，一邊拿出手機，熟練地登錄了那個她用來記錄“摸魚心得”和觀察這個陌生世界感想的小眾論壇。
她隨手刷新著頁麵，一條幾天前發布，但因為她忙於適應新職位而忽略的帖子，突然跳入了她的眼簾。
標題是：《驚！我發現了一位隱藏的跨界大佬！論“擺爛”表象下的終極生存智慧！》
發帖人id：暖陽一片。
林曉月挑了挑眉，被這個標題吸引了進去。帖子內容洋洋灑灑，文筆活潑，充滿了崇拜之情。樓主詳細分析了她林曉月）之前在家族聚會、社交場合說過的那些“驚世駭俗”的言論，比如“dd是第一生產力”被解讀為“在極限壓力下激發潛能的時間管理藝術”，“隻要我躺得夠平，內卷就卷不到我”被升華為了“一種保持本心、拒絕無效競爭的超然心態”……
林曉月看得嘴角抽搐，心裡五味雜陳。這……這解讀能力，比她這個原作者強多了啊！這濾鏡得有八百米厚吧！
帖子最後，樓主激動地寫道：“……這位大佬才是真正的人間清醒！用最隨性的態度，應對最複雜的局麵！我宣布，從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偶像！我要向她學習這種高級的‘擺爛’精神不是真爛，是內核穩定！），爭取早日成為像她一樣酷的人！”
下麵還有不少回帖，有的附和，有的質疑，熱鬨非凡。
林曉月忍不住笑出了聲。這“暖陽一片”真是個妙人，腦回路清奇，而且……莫名地讓她感到一絲溫暖。在這個舉目無親、步步驚心的世界裡，居然有人能如此“透徹”地理解她雖然是誤解）的“擺爛哲學”，還奉為圭臬。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緊張和興奮的女聲在她旁邊響起：
“請、請問……您是……‘明月照大江’嗎？”
林曉月猛地抬頭。
站在她桌旁的，是一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女孩，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紮著清爽的馬尾，臉上帶著嬰兒肥，眼睛亮晶晶的，此刻正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她手裡緊緊攥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正是那個論壇的界麵。
林曉月心中警鈴大作！‘明月照大江’是她在那個論壇的id！這女孩是怎麼認出她的？那個論壇雖然不是完全匿名，但她也做了基本的隱私保護！
女孩似乎看出了她的警惕，連忙擺手，語速飛快地解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窺探您隱私的！是我……我表哥是這家咖啡店的店員，他剛才看到您登錄論壇的界麵了……我、我一直在關注‘明月照大江’大佬的發言，您的語言風格和洞察力太獨特了！我剛剛在那邊觀察了好久，越看越覺得像……所以就冒昧過來問問……”
她越說聲音越小，臉也越來越紅，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但那雙眼睛裡閃爍的崇拜和期待，卻亮得驚人。
林曉月看著她，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是巧合？是陷阱？但這個女孩的眼神太過純粹，那是一種找到同好、見到偶像的、不摻雜質的喜悅。
她沉默了幾秒，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淡淡地問：“‘暖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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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眼睛瞬間瞪圓了，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動聽的仙樂，她用力點頭，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是我是我！大佬！您看過我的帖子了？！”
看著她這副模樣，林曉月心底最後一絲戒備也消散了。她忍不住笑了笑，指了指對麵的座位：“坐吧。”
女孩，趙小暖，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坐了下來，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像個小學生。
“你是怎麼把我的論壇id和……‘沈明薇’聯係起來的？”林曉月壓低聲音問道。這是她最大的疑惑。
趙小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其實……我是沈家一個很遠很遠的世交家的孩子，在一次家族宴會上……遠遠見過您一次。當時您說了那句‘摸魚是人類進步的階梯’，我印象特彆深刻！後來在論壇上看到‘明月照大江’的發言，那種獨特的幽默感和一針見血的風格，我就覺得特彆熟悉……再加上今天這麼巧……”
原來如此。林曉月恍然。世界真小。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變成了趙小暖單方麵的“粉絲見麵會”。她滔滔不絕地表達著對林曉月網絡版+現實推測版）的崇拜，對她在星耀會議上“怒懟”王總事跡的向往這事居然已經傳出去了？！），並表示自己雖然是學藝術的，但對娛樂圈運營非常感興趣，夢想是能參與製作打動人的內容。osty是聽著，偶爾回應一兩句。她發現，趙小暖雖然年紀小，顯得有些天真活潑，但思維活躍，對新鮮事物接受度高，而且有著不俗的藝術鑒賞力和一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衝勁。更重要的是，她是沈家關係網中的邊緣人物，既了解一些豪門內部的規則和信息，又不至於陷入核心的利益旋渦。
一個絕佳的……情報員和潛在盟友的形象，在林曉月心中逐漸清晰。
“所以，大佬……哦不，沈小姐，您接下來在星耀，有什麼打算嗎？”趙小暖終於從興奮中稍微平複，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地問。
林曉月端起已經微涼的咖啡，抿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華燈初上的城市夜景，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打算？先把這潭水攪得更渾一點吧。”
她頓了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趙小暖說：“有些人，大概已經坐不住了。”
就在林曉月在咖啡廳裡意外收獲一枚“迷妹”的同時。
城市另一端的頂級私人會所內。
顧雲深端著一杯威士忌，站在落地窗前，聽著身後助理的彙報。
“……星耀文娛那邊，這位新上任的沈小姐，似乎並不安分。她在管理層會議上直接質疑了王總的項目計劃，問題都很……尖銳。”助理斟酌著用詞。
顧雲深晃動著杯中的琥珀色液體，俊美卻冷淡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對那個印象中膚淺、怯懦、後來又變得瘋瘋癲癲的沈明薇，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趣。兩家的聯姻意向，在他心裡早已因為對方的“不成器”而基本否決。
“垂死掙紮罷了。”他淡淡評價，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沈老爺子這一步棋，走得讓人費解。或許，是徹底放棄星耀前的最後試探？”
“需要特彆關注嗎？”助理問道。
顧雲深沉默片刻。他旗下的寰宇集團，在文娛領域也有布局，並且是行業的領頭羊。星耀，從來不是他需要關注的對手。
但是……那個女人在會議上提出的那些問題，據手下複述，雖然言語還帶著點不成熟的莽撞，但角度和內核，卻意外地……精準？甚至隱隱指向了一些行業沉屙。
這和她之前表現出的愚蠢形象，大相徑庭。
是誤打誤撞？還是……背後有高人指點？或者，她之前的“瘋癲”和“擺爛”，都是一種偽裝？
“留意一下。”最終，他下了指令，聲音依舊冷淡，“看看她接下來，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他倒要看看，這隻被強行推上前台的、看似無害卻可能藏著爪牙的貓，究竟能把星耀那攤死水，攪出怎樣的風波。
而城市的另一個角落，沈家老宅的書房裡。
沈瀚山聽著李秘書事無巨細地彙報著林曉月進入星耀後的一舉一動，包括她在會議上的發言，包括她查閱的資料類型，甚至包括……她今晚在咖啡廳見了趙家那個旁支的小女孩。
聽到林曉月那些“離經叛道”卻又直指核心的提問時，老人那布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手指在古老書桌的木質紋理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
直到李秘書彙報完畢，躬身準備離開時，沈瀚山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
“告訴王至誠星耀王總），配合明薇的工作。她要做什麼，隻要不把公司拆了，都由著她。”
李秘書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立刻恭敬應道：“是，老爺。”
書房門被輕輕關上。
沈瀚山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與林曉月、顧雲深所見的，同一片璀璨而深沉的夜空。
他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向上牽動了一下，形成一個極淡、卻意味深長的弧度。
舞台已經搭好，演員也已就位。
這出被迫營業的大戲，終於……要開場了。
而唯一的懸念是，他這個看似被迫推上舞台中心的孫女，究竟是被浪潮吞沒，還是……能掀起屬於自己的，顛覆一切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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