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空調係統低沉的運行聲，以及兩人之間無聲湧動的、複雜而洶湧的暗流。
顧雲深幾乎攤開了他最大的底牌——他因“啟明”計劃而來，因她的“異常”而關注。他的動機混雜著學術好奇、過往情結，以及一種……或許連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明晰的、想要追尋真相和阻止悲劇的責任感。
這份坦誠，沉重得讓林曉月幾乎喘不過氣。
下節：殘酷的共謀
真相……悲劇……
這兩個詞像巨石般壓在林曉月的心頭。顧雲深的坦誠，非但沒有讓她感到輕鬆，反而將她推向了一個更加危險的抉擇關口。他像是一個手持火把的人，邀請她一同走入黑暗的洞穴深處，而那深處，可能埋藏著足以焚毀一切的秘密。
她低頭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大腦飛速運轉。坦白嗎？告訴他自己是個來自異世的靈魂，可能是什麼“記憶投射”的實驗品？這個秘密太驚人，太匪夷所思，她不敢賭。顧雲深或許沒有惡意，但他背後的家族、他代表的利益集團呢？一旦秘密泄露，她可能會被當作怪物，被各方勢力爭奪、研究，甚至……銷毀。
可是，完全否認？在他如此明確的指認下，顯得蒼白而可笑，也會徹底斷絕這條可能通往父母死亡真相的唯一聯盟之路。
她深吸一口氣，再抬起頭時，眼中所有的猶豫和掙紮都被強行壓下，隻剩下一種孤注一擲的平靜。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用一種默認的姿態，迂回地回應了他的核心質疑。
“我的記憶……確實有些混亂。有些東西，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有時候，會覺得……很陌生。”她選擇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說辭，模糊地承認了“異常”，卻將原因歸結於“混亂”和“陌生”，巧妙地避開了“穿越”或“實驗體”這樣的驚悚字眼。
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坦誠。
顧雲深靜靜地聽著，沒有追問細節，仿佛早就料到她不會和盤托出。他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我明白”。
然後，林曉月問出了那個一直盤旋在她心底、最恐懼的問題。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顧雲深，如果……如果我們最終弄清楚的真相，很殘酷呢？”她望著他，眼神裡是卸下所有偽裝後的脆弱與茫然，“殘酷到……無法承受的那種。”
如果父母的死真的是謀殺？如果“啟明”計劃涉及違反倫理的禁忌？如果她自身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或者一場事故的產物？
這些可能性，每一個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懸在她的頭頂。
顧雲深沉默了。他看著她眼中那抹深藏的恐懼，看著她強裝鎮定卻微微繃緊的嘴角。霓虹的光芒在他臉上流轉，映照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和那雙如同古井般幽深的眼眸。
幾秒鐘的寂靜，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最終，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與那天晚上一樣，望著腳下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光海。他的背影挺拔而孤直。
然後，他轉過身，目光再次落在林曉月身上，那眼神裡沒有了平日的算計和冰冷，隻剩下一種純粹的、近乎殘酷的堅定。
“那就一起麵對。”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清晰地回蕩在安靜的辦公室裡，“總比活在謊言和猜測裡，渾渾噩噩，任人擺布……要強。”
一起麵對。
總比活在謊言裡強。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林曉月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和退縮。她看著顧雲深，看著這個心思深沉、動機複雜、卻在此刻給出了最沉重也最真實承諾的男人。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徹底改變了。不再是單純的商業合作，不再是互相提防的對手，甚至超越了暫時的戰友。
他們成了被同一個巨大謎團和潛在危險捆綁在一起的……共謀者。前路未知，真相可能殘酷，但他們選擇了……同行。
林曉月沒有回答，隻是端起了麵前那杯已經微涼的茶，仰頭，一飲而儘。苦澀的茶液滑過喉嚨，卻帶來一種奇異的、破釜沉舟後的平靜。
交心的籌碼已經擲下，未來的棋局，注定更加凶險，也更加……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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