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驟然停滯,連指尖的顫抖都凝固了。
“車輛最後被捕捉到的清晰畫麵,是在昨晚23點47分,由城西高速出口駛出,進入環城北路後,沿北郊方向行駛。”李警官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像冰雹砸在心上,“根據軌跡分析和沿途稀疏的監控點,我們高度懷疑車輛最終的目的地,是北郊雁棲湖水庫下遊那片……廢棄的泄洪區野湖。那地方很偏,基本沒有監控覆蓋了。”
廢棄的野湖?昨晚?
昨晚我做了什麼?我蜷縮在客廳的沙發裡,一遍遍刷新著毫無進展的尋人啟事鏈接,在絕望和麻木的交替中昏昏沉沉地睡去。而他,開著他的車,在深夜駛向了那片荒涼的、人跡罕至的水域?
“……我們的人已經趕往現場排查,但需要時間。”李警官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林女士,我知道這很難,但我們建議你暫時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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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手機從麻木的指間再次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蛛網般的裂紋下,最後一點微光也熄滅了。
野湖。泄洪區。廢棄。
這幾個詞像瘋狂的鼓點,在我一片混亂的腦子裡咚咚作響,敲碎了最後一絲名為“等待”的屏障。一股蠻橫的力量從四肢百骸裡衝撞出來,壓倒了恐懼,壓倒了冰冷,隻剩下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去那裡!現在就去!找到他!問問他!問問他到底是誰!問問那張該死的“激活中”的標簽到底是什麼意思!
身體比意識更快地行動起來。我猛地從冰冷的地上爬起,踉蹌著衝出書房,衝過死寂的客廳,一把抓起玄關鞋櫃上顧沉那輛備用車的鑰匙——那冰冷的金屬片硌得掌心生疼。拉開門,樓道裡感應燈慘白的光線刺得我眯了下眼,我幾乎是跌撞著衝下樓梯,撲向地下車庫。
冰冷的皮革方向盤,啟動鍵按下時引擎低沉的咆哮,儀表盤幽藍的光芒……一切都帶著一種不真實的觸感。我猛踩油門,車輪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嘯,車子像一頭發狂的野獸,衝出車庫,一頭紮進外麵沉沉的暮色裡。
城西。高速出口。環城北路。北郊方向。李警官的話成了唯一的導航。窗外的景象飛快倒退,城市璀璨的燈火被遠遠甩在身後,道路越來越窄,路燈越來越稀疏,兩旁的景色迅速荒涼下去。農田、稀疏的樹林、廢棄的廠房輪廓在越來越深的暮色中像蟄伏的怪獸。空氣裡彌漫著泥土、腐爛植物和某種工業殘留混合的冰冷氣味。
導航信號早已消失。我憑著直覺和對道路標誌殘存的一點印象,拐上了一條坑窪不平的泥土岔路。車燈像兩把虛弱的光劍,在濃重的黑暗和飛揚的塵土中吃力地切割著前路。顛簸劇烈,車身發出痛苦的呻吟。遠處,一片更加深沉、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黑暗區域,無聲地鋪展在視野儘頭。那就是湖了。
泥土路的儘頭消失了,車輪碾過一片濕軟的、長滿荒草的地麵。我猛地踩下刹車,車身劇烈搖晃了幾下才停住。推開車門,一股冰冷的、帶著濃重水腥氣和淤泥腐敗味道的空氣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死寂。隻有車燈的光柱,無力地刺向前方那片巨大的、平滑如墨的水麵。湖水黑沉沉的,沒有一絲波瀾,像一塊凝固的巨大黑曜石,倒映著車燈慘白的光,更顯詭異。
我跌跌撞撞地下車,雙腳立刻陷入冰冷濕軟的泥濘中。寒意順著腳踝迅速爬升。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不規則地撞擊著,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窒息的疼痛。目光像探照燈,在車燈能勉強照及的湖岸邊緣瘋狂搜尋。
沒有車。沒有顧沉的車。
隻有死寂的湖水和無邊的黑暗。
絕望像冰冷的湖水,瞬間沒頂。我渾身脫力,幾乎要癱軟在冰冷的泥地裡。就在這時——
遠處,湖心。
一個極其微小、幾乎難以分辨的移動黑點,突兀地出現在車燈光束勉強觸及的最邊緣。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
是他!即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即使隻是一個模糊的剪影,我也認得出來!那挺直的肩背,那走路的姿態……是顧沉!
他正一步步,極其平穩地,朝著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湖心走去。湖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膝蓋,接著是腰……水麵在他移動的身體周圍蕩開一圈圈微弱的漣漪,很快又被無邊的黑暗吞噬。他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絲停頓,像是在赴一場再尋常不過的約會,而不是走向冰冷的死亡深淵!
“顧沉——!!!”我用儘全身力氣嘶喊出聲,聲音在空曠死寂的湖麵上顯得異常尖利、單薄,瞬間就被無邊的黑暗和冰冷的水汽吞沒。他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依舊保持著那種令人心寒的平穩步伐,繼續向前。
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比思想更快地做出了反應。我拔腿就朝著湖邊衝去,冰冷的泥水灌進鞋子,濕滑的草莖絆著腳踝。恐懼和一種無法理解的瘋狂在血管裡奔流。
“停下!顧沉!你停下!!”我聲嘶力竭,踉蹌著衝到水邊。湖水冰冷刺骨,瞬間浸透了我的褲腳。他離岸邊已經相當遠了,湖水沒到了他的胸口。那黑色的背影在墨色的水麵上,像一個沉默的、正在被吞噬的符號。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他前方原本平滑如鏡的水麵,毫無征兆地劇烈翻湧起來!
不是波浪,不是漩渦。
是……手!
無數隻!慘白!腫脹!仿佛在水中浸泡了無數個日夜的手臂!
它們毫無征兆地從那墨黑的、深不見底的湖水中猛地伸了出來!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像一片瞬間瘋長的、慘白扭曲的水生植物林!那些手臂形態各異,有的腫脹得近乎透明,皮膚上布滿青紫色的屍斑;有的枯瘦乾癟,如同朽木;有的甚至隻剩下森森白骨!但它們都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力量,瘋狂地抓向那個走向湖心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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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的身影瞬間被那片慘白的手臂叢林淹沒了!
“啊——!!!”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雙手死死捂住嘴巴,眼睛瞪大到極限,幾乎要裂開。極致的恐懼凍結了我的血液,身體僵硬得像一塊冰雕,連後退的本能都消失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片慘白的、蠕動的手臂叢林,像無數貪婪的水蛭,死死纏住顧沉的身體,將他瘋狂地向下拖拽!
湖水劇烈地翻騰、攪動,發出沉悶而粘稠的嘩啦聲。
就在他即將被完全拖入水下,湖水即將沒頂的最後一刹那——
那片慘白蠕動的恐怖叢林似乎極其短暫地停滯了一瞬。
顧沉的頭顱,猛地從水麵上抬了起來!
冰冷的湖水順著他漆黑的頭發淌下,滑過慘白的臉頰。隔著幾十米墨黑的、翻湧著死亡手臂的湖水,他的目光,精準地、冰冷地,穿透了黑暗和混亂的水汽,牢牢地釘在了我的臉上!
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
一個純粹的、冰冷的、甚至帶著一絲……嘲弄的、滿足的微笑。
下一秒,他那無聲翕動的嘴唇,清晰地吐出幾個字。沒有聲音傳來,但每一個口型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下個實驗體,會比你更完美。”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片慘白的手臂驟然爆發出更猛烈的力量!猛地向下一拽!
嘩啦!
水花劇烈地濺起,又迅速落下,歸於平靜。
湖麵,隻剩下一圈圈迅速擴散又迅速平息的漣漪。
墨黑的水麵平滑如初。
仿佛剛才那恐怖到極點的吞噬,從未發生。隻剩下岸邊冰冷的泥濘,和僵立在水邊、渾身濕透、如墜冰窟的我。
死寂。冰冷的死寂重新籠罩了一切。隻有我粗重、破碎的喘息聲,在空曠的湖邊顯得異常突兀,像垂死掙紮的破風箱。
墨黑的湖水,平滑得如同一麵巨大的、冰冷的鏡子,倒映著天上稀疏慘淡的星光,也倒映著我慘無人色的臉。那圈漣漪早已消失無蹤,仿佛剛才那慘白手臂的叢林、那冰冷入骨的微笑、那無聲的宣告,都隻是一場光怪陸離、令人窒息的噩夢。
“比你更完美……”
那無聲的口型,每一個扭曲的弧度,都像毒蛇的獠牙,深深咬進我的腦子裡,反複噬咬,帶來尖銳而冰冷的劇痛。身體深處最後一絲力氣被徹底抽空,雙腿軟得像煮爛的麵條。我膝蓋一彎,“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淺水泥灘裡。刺骨的寒意和黏膩的淤泥瞬間包裹上來,像無數隻冰冷的舌頭在舔舐。
沒有尖叫,沒有哭泣。喉嚨像是被水泥徹底封死,隻有胸腔裡那顆瘋狂跳動的心臟,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撞擊著冰封的軀殼,發出沉悶空洞的回響。他是什麼?那些手臂是什麼?實驗體……失效日期……激活中……“完美”……
無數冰冷的碎片在腦海裡瘋狂旋轉、碰撞,每一個碎片都帶著尖銳的棱角,割得意識鮮血淋漓。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永恒。冰冷的湖水浸透了膝蓋以下的衣褲,寒意如同活物,順著骨髓一路向上攀爬。我猛地打了一個寒顫,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這個生理性的顫抖像是一把鑰匙,哢噠一聲,打開了我身體被恐懼凍結的開關。
回去。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唯一的螢火,微弱卻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
回那個家。回那個藏著“激活中”標簽的密室。那裡一定還有什麼。他最後那句話……“下個實驗體”……像一根冰冷的毒刺,紮在神經末梢。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崩潰的虛脫。我用儘全身力氣,雙手撐著冰冷濕滑的泥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灌滿泥水的鞋子沉重無比。我踉蹌著走向那輛停在荒草中的車,像一個剛剛逃離地獄的遊魂。
回程的路模糊一片。車窗外的黑暗飛速倒退,路燈的光暈連成模糊的、顫抖的線。我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密室。照片。我的照片。
車子歪歪扭扭地停進小區車位。推開車門,雙腳踩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才感到一絲微弱的地心引力。電梯上升的數字像緩慢爬行的蝸牛。樓道裡聲控燈隨著我的腳步聲亮起,慘白的光線將我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像一個潛行的幽靈。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門開了。
屋子裡一片死寂。空氣是凝固的,帶著灰塵和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作嘔的冰冷氣息。我甚至沒有開燈,憑著記憶和對這空間病態的熟悉感,像一個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徑直穿過黑暗的客廳,走向那扇書房的門。
書房的門虛掩著,裡麵同樣漆黑一片。我推開門,濃重的黑暗撲麵而來,混雜著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灰塵與化學藥劑混合的味道。它更濃了,冰冷地沉澱在空氣裡。
我的腳步沒有停頓,甚至沒有去摸索牆上的開關。目標隻有一個——書架側麵那道通往地獄的縫隙。手指觸碰到冰冷的木飾板邊緣,那道縫隙果然還開著,像一張無聲咧開的、嘲弄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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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從裡麵彌漫出來,比外麵更濃稠,更沉重。我深吸一口氣,那冰冷腐朽的氣味嗆得肺葉生疼。然後,我一步踏了進去。
腳下是冰冷光滑的瓷磚。絕對的黑暗包裹上來,幾乎有實質的重量。我憑著記憶,在黑暗中摸索著牆壁,指尖觸到那個熟悉的、小小的塑料凸起——那是顧沉不知何時安裝的一個極其隱蔽的開關,我以前從未在意過。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電流聲響起。
不是頭頂的燈光。
是牆壁。
整麵貼滿照片的牆壁,從最上方開始,悄無聲息地亮起了一層極其幽暗、極其冰冷的熒光!那光芒不是常見的暖白或冷白,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近乎慘綠的、帶著一種非人質感的微光。如同無數隻螢火蟲的幽魂,在冰冷的玻璃板下蠕動。
慘綠色的熒光,均勻地、冰冷地灑滿整麵高聳的牆壁,照亮了那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實驗體”。一張張女性的臉孔在這詭異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蒼白、失真,她們凝固在照片裡的目光,似乎都染上了一層陰森的綠意,無聲地注視著闖入者。
我的目光,像被最強大的磁石吸引,瞬間、精準地鎖定了牆壁的最右下角。
那張嶄新的、屬於我的照片。
照片上,穿著米白色連衣裙的我,在陽光下笑得燦爛。然而此刻,在這片慘綠幽光的籠罩下,那笑容顯得無比僵硬,無比詭異,像一個精心描繪的麵具。
而照片下方,那張小小的標簽紙……
標簽紙上,那工整到令人血液凍結的黑色鋼筆字跡,依舊清晰。
“實驗體編號:00137”
“當前狀態:激活中”
目光死死釘在最後一行。
墨跡。
新鮮的墨跡。
一行全新的、墨跡猶未乾涸的字,帶著一種刺目的濕潤感,像剛剛流出的、尚未凝固的黑色血液,被某種看不見的手,極其“工整”地添加在了“激活中”的下方:
“有效期剩餘:3天”
慘綠色的幽光,冰冷地流淌在那幾個濕潤的、未乾的字跡上。
“3天”。
它們像三把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地釘進了我的瞳孔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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