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合月光
>兒子車禍去世後,我接到神秘電話:“孩子沒死。”
>電話那頭傳來兒子背古詩的聲音:“床前明月光...”
>警察說我是悲痛過度幻聽,可我查到了通話記錄空白。
>太平間裡,我顫抖著掀開白布,兒子胸口留著手術縫合線。
>我掏出隨身攜帶的手術針,開始給他縫合。
>“住手!”保安衝進來時,電話又響了。
>鈴聲在空曠的停屍間回蕩,尖銳得像是某種不詳的詛咒。
死亡通知是張對折的a4紙,硬邦邦的,帶著一種廉價複印紙特有的粗糙感。林晚的視線死死釘在紙張中央那道清晰的折痕上,旁邊暈開一小片深褐色的汙漬,像乾涸的血,又或許隻是打印機卡頓留下的墨痕。她盯著它,腦子裡一片混沌,唯一清晰的念頭是:這會不會是小哲的血?他那麼愛乾淨,總嫌棄校服蹭上一點點灰。指尖觸到那片汙漬,冰涼,粗糙,帶著紙張本身的乾燥,沒有一絲屬於生命的溫熱或粘稠。她猛地縮回手,像被那冰冷的觸感燙傷了。
走廊儘頭手術室門上那盞刺目的紅燈,“啪”地一聲,熄滅了。那聲音不大,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林晚早已繃緊到極限的神經上。燈滅的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臟也跟著那盞燈一起,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滅了,驟然沉入一片漆黑冰冷的死寂裡。
門開了。濃重的消毒水味混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鐵鏽氣息撲麵而來,嗆得她喉嚨發緊。走出來的醫生穿著墨綠色的手術服,口罩拉到下巴,露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他的目光掃過癱坐在冰冷塑料椅上的林晚,那眼神裡沒有悲憫,甚至沒有惋惜,隻有一種見慣了生死的漠然,像在看一件與己無關的物品。
“林哲家屬?”聲音乾澀,毫無波瀾。
林晚想站起來,雙腿卻像灌滿了沉重冰冷的鉛水,根本不聽使喚。她隻能徒勞地用手撐著同樣冰冷的椅子扶手,指甲深深摳進廉價的塑料表皮裡,發出細微刺耳的刮擦聲,試圖汲取一點支撐的力氣。喉嚨堵得死死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隻能用力地、急促地點了點頭。每一次點頭,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地劇痛。
醫生沒有走近,隻是站在原地,公式化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冰錐,精準地鑿進林晚的耳膜:
“林哲,男,十四歲。車禍導致重度顱腦損傷,多發臟器破裂,腹腔大出血……送抵醫院時已無生命體征。經全力搶救無效……於今晚十一點四十七分,宣告臨床死亡。”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晚那張慘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上,似乎想確認她是否聽清了這最終的判決。“請節哀。後續事宜,會有工作人員跟您對接。”
節哀?林晚腦子裡嗡嗡作響,這兩個輕飄飄的字像兩隻惡毒的蒼蠅在顱內瘋狂亂撞。她看著醫生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那扇厚重的手術室門在他身後無聲地關閉,徹底隔絕了裡麵那個曾經鮮活的世界。
走廊徹底空了。慘白的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映著光可鑒人的米黃色地磚,反射出冰冷無機質的光,空曠得令人窒息。林晚維持著那個半撐在椅子上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也凝固成了這座冰冷建築裡的一部分。世界在她周圍飛速旋轉、塌陷,所有的聲音——遠處隱約的救護車鳴笛、護士台低低的交談、推車輪子碾過地麵的滾動聲——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磨砂玻璃,模糊、扭曲,失去了意義。隻有醫生那毫無起伏的宣判聲,一遍又一遍,在她空蕩蕩的顱腔裡反複回響:“……宣告臨床死亡……宣告臨床死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長達一個世紀。一種尖銳的、帶著鋸齒的冰冷,才從心臟深處緩慢地蔓延開來,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林晚猛地打了個寒顫,身體劇烈地抖起來,牙齒不受控製地磕碰著,咯咯作響。她終於滑下椅子,雙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薄薄的褲料。她佝僂著身體,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胳膊,指甲隔著毛衣深深陷進皮肉裡,試圖用這微不足道的痛楚來抵抗那滅頂的、要將她靈魂都撕碎的絕望。
沒有眼淚。眼眶乾澀得像是被沙漠風暴刮過,灼痛無比。她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像一條被拋上岸瀕死的魚。巨大的悲慟如同實質的海嘯,將她徹底淹沒,擠壓得五臟六腑都錯了位。她隻能伏在冰冷的地上,蜷縮成一團,無聲地承受著這滅頂之災。
醫院臨時安排的這間“家屬休息室”狹小逼仄,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劣質消毒水和陳年灰塵混合的怪味。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懸著的那盞瓦數不足的舊燈泡,光線昏黃黯淡,在牆壁上投下林晚縮在椅子裡的、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她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泥塑,一動不動。窗外,城市的霓虹燈透過積滿汙垢的玻璃,在室內投下變幻不定的、冰冷的光斑,無聲地流淌過她慘白麻木的臉。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床頭櫃上那部老舊的黑色手機,屏幕突然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刺眼的白光在昏暗中像一道慘白的閃電,瞬間撕裂了死寂。緊接著,一個極其古怪的、非默認的、帶著強烈電子合成音質感的鈴聲,尖銳地、持續不斷地響了起來!
“叮鈴鈴——叮鈴鈴——!”
那聲音突兀、生硬,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感,毫無預兆地灌滿了這個小小的空間,狠狠刺進林晚混沌的意識深處。她渾身猛地一顫,像是被高壓電流擊中,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目光死死釘在那塊瘋狂閃爍、發出刺耳噪音的屏幕上。
屏幕上,沒有來電顯示號碼。隻有一片刺目的空白。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攫住了她,讓她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鬼使神差地,她伸出冰冷僵硬、微微顫抖的手指,劃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一片死寂的沉默。隻有一種極其微弱的、類似電流通過的“沙沙”聲,像毒蛇吐信,若有若無地鑽進耳朵。
林晚的呼吸都停滯了。她緊緊攥著手機,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屏息等待著。
突然,一個極其低沉、沙啞、仿佛被砂紙打磨過無數遍的男聲,毫無感情地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釘,直接釘進她的耳膜:
“孩子…沒死。”
林晚的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了!血液似乎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膝蓋重重撞在床沿也渾然不覺,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完全變了調,尖利得不成樣子:“你說什麼?!你是誰?!小哲在哪兒?!”
電話那頭,回應她的依舊是那令人窒息的、帶著電流雜音的沉默。仿佛剛才那句話隻是她的幻覺。
就在林晚幾乎要崩潰掛斷的瞬間,那令人心膽俱裂的沉默被打破了。
一個稚嫩的、帶著點困倦鼻音、她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清晰地、一字一頓地,從聽筒裡傳了出來:
“床前…明月光…”
是小哲!是她的小哲!他在背那首剛學會不久、還不太熟練的《靜夜思》!那聲音,那語調,那偶爾會微微停頓思考的節奏,絕對不會錯!
“疑是…地上霜…”聲音繼續著,帶著孩童特有的清澈和認真,在電流的乾擾下顯得有些斷續,卻無比真實地敲打在林晚瀕死的心弦上。
“小哲?!小哲!是你嗎?媽媽在這裡!告訴媽媽你在哪兒?!快說話啊!”林晚對著手機嘶喊,眼淚終於決堤而出,洶湧地衝刷著她冰冷麻木的臉頰。她激動得渾身都在劇烈顫抖,幾乎握不住手機。
然而,回應她的,隻有那孩子繼續背誦的聲音:“舉頭…望明月…”
“小哲!你回答媽媽!說話啊!”她徒勞地哭喊著。
“低頭…思故鄉…”最後一個字落下,緊接著,是“嘟——嘟——嘟——”短促而冰冷的忙音。
電話被掛斷了。
林晚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坐回冰冷的椅子上,手機從脫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屏幕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最終熄滅,重新融入房間的昏暗中。
巨大的、失而複得的狂喜和緊隨其後的、更深的恐懼與茫然,像兩隻無形的手,瘋狂地撕扯著她脆弱不堪的神經。孩子沒死?那聲音是小哲!可他為什麼隻背詩?他在哪裡?那個男人是誰?無數個疑問像沸騰的毒液在她腦中翻滾衝撞。
她猛地彎下腰,幾乎是撲在地上,摸索著撿起那部老舊的黑色手機。冰涼的塑料外殼硌著掌心,她死死攥住,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指尖因為激動和寒冷不受控製地顫抖,幾次才成功解鎖屏幕。
通話記錄!
她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回響。指尖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急切,戳向那個代表最近通話的圖標。屏幕短暫地閃爍了一下,跳出了列表。
時間顯示:淩晨01:23。
通話對象:未知號碼。
通話時長:00:47。
一切都對得上!剛才那通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的電話,並非絕望深淵中產生的可悲幻聽!它是真實存在的!一個確鑿無疑的、刻在手機芯片裡的證據!
“小哲…小哲沒死…”林晚喃喃自語,聲音沙啞乾澀,帶著哭腔,卻又奇異地燃燒起一絲微弱的、近乎瘋狂的光亮。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那行冰冷的記錄,仿佛要把它烙印進自己的靈魂裡。
她不能待在這裡!一刻也不能!她要去告訴醫生,告訴警察!告訴他們弄錯了!她的兒子還活著!還在某個地方,背著他剛學會的古詩!
林晚猛地從冰冷的地上撐起身子,動作因為激動和長時間的僵坐而顯得踉蹌。她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抓起椅背上那件沾著灰塵和不明汙漬的外套,甚至來不及穿上,就跌跌撞撞地衝向門口。手指因為顫抖,幾次才擰開了那扇老舊的門把手。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深夜的醫院走廊,燈光慘白而寂靜。值班護士台後麵,那個年輕的護士正支著頭,眼皮沉重地一開一合。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猛地將她驚醒,她抬起頭,睡眼惺忪地看著林晚像個失控的幽靈般衝到台前。
“護士!護士!”林晚的聲音嘶啞尖利,雙手重重拍在冰涼的大理石台麵上,“弄錯了!我兒子沒死!他剛才給我打電話了!他還活著!”
護士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和話語內容驚得徹底清醒了,臉上瞬間褪去血色,眼神裡充滿了驚愕和一種本能的警惕。“林…林女士?您…您冷靜點!”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您兒子…林哲…我們很遺憾,但醫生已經宣布…請您節哀順變…”
“節什麼哀!”林晚幾乎是吼了出來,身體前傾,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護士,“我說他剛才給我打電話了!我接到電話了!就在剛才!他還背了詩!是《靜夜思》!‘床前明月光’!你們聽見沒有?!他根本沒死!”她猛地掏出手機,顫抖著舉到護士麵前,屏幕幾乎要貼上對方的臉,“看!看通話記錄!時間!就是剛才!”
護士被逼得連連後退,看著那屏幕上清晰的記錄,臉上驚疑不定,但更多的是麵對失控家屬時那種職業性的安撫和警惕。“林女士…這…這太突然了…我理解您的心情,但…但死亡宣告是非常嚴肅的流程…醫生確認過…”
“流程?確認?”林晚慘笑一聲,聲音裡充滿了絕望的譏諷,“流程就能把我兒子活活說死嗎?你們確認的是躺在那裡不會動的一具身體!可我聽到的是他的聲音!活生生的聲音!”她猛地收回手機,緊緊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兒子僅存的溫度,“我要見醫生!我要見負責搶救的醫生!我要見警察!立刻!馬上!”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穿透力。護士臉色發白,手忙腳亂地拿起內部電話:“好…好…您彆激動…我…我這就聯係值班醫生…還有…報警…”
等待的每一秒鐘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林晚像一頭被困的母獸,在護士台前狹窄的空間裡來回踱步,急促的喘息聲清晰可聞。她不時低頭死死盯著手機屏幕,仿佛生怕那唯一的證據會憑空消失。
腳步聲匆匆傳來。值班醫生來了,臉上帶著被打擾睡眠的不耐煩和一絲麵對悲傷家屬的公式化凝重。幾乎同時,兩名穿著製服的警察也出現在走廊那頭,表情嚴肅地快步走來。
林晚立刻像找到了救星,或者說,找到了必須說服的目標,猛地衝了過去。“醫生!警察同誌!你們聽我說!我兒子沒死!他剛才給我打電話了!真的!”她語無倫次,急切地重複著,再次將手機舉到他們麵前,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看!通話記錄!淩晨一點二十三分的!就是他!他還背詩了!”
醫生皺著眉頭,湊近看了看手機屏幕,又抬眼看了看林晚那張因激動和絕望而扭曲變形的臉,眼神裡充滿了不以為然和一種職業性的悲憫。“林女士,”他的聲音刻意放得很緩,帶著安撫的腔調,“我非常理解您此刻的心情。失去至親,悲痛欲絕,產生一些…感知上的異常,甚至幻聽,這是非常非常常見的應激反應。這在醫學上……”
“這不是幻聽!”林晚尖聲打斷他,眼淚再次洶湧而出,“我聽得清清楚楚!是小哲的聲音!就是他的聲音!還有通話記錄!這怎麼可能是假的?!”
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警察走上前,表情沉穩,語氣也儘量溫和:“這位女士,您先冷靜一下。我是張警官。您說您接到了孩子的電話,他還背了詩?具體說了什麼?號碼顯示是什麼?”
林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顛三倒四地複述著:“他說‘孩子沒死’!是個男人的聲音!然後…然後就是小哲!他開始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就是那首《靜夜思》!背完了電話就斷了!號碼…號碼是空白的!顯示未知!但記錄在這裡!清清楚楚!你們看啊!”她激動地搖晃著手機。
張警官和旁邊的年輕警察對視了一眼。年輕警察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懷疑。張警官沉吟了一下,對林晚說:“女士,能把手機給我看看嗎?我們需要核實一下。”
“給!你們看!”林晚毫不猶豫地把手機塞到張警官手裡,充滿期待又極度緊張地看著他操作。
張警官接過那部老舊的黑色手機,屏幕在走廊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暗淡。他熟練地解鎖,點開通話記錄列表。指尖在屏幕上滑動,目光銳利地掃過一行行記錄。
林晚屏住呼吸,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盯著他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張警官的眉頭,緩緩地、不易察覺地蹙了起來。他反複滑動著屏幕,手指在淩晨一點二十三分的那個“未知號碼”條目上停留了很久。然後,他抬起頭,看向林晚的目光裡,那份溫和的安撫下,多了一絲更深沉、更難以言喻的東西——一種混雜著同情、職業性判斷,以及幾乎確認的“果然如此”的篤定。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女士,”張警官的聲音放得更緩,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耐心,“通話記錄…我們看到了。時間顯示是淩晨一點二十三分,通話對象是‘未知號碼’。”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但是…這個記錄,它…是空的。”
“空的?”林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尖銳,“什麼叫空的?它明明顯示在那裡!時間!通話時長!都寫著呢!”
張警官輕輕歎了口氣,將手機屏幕轉向林晚,指著那條記錄:“您看,這裡顯示‘未知號碼’,通話時長47秒。這沒錯。但是,”他的指尖在記錄條目上用力點了點,“您再仔細看看,這個條目本身,它是灰色的,沒有內容。換句話說,它隻是一個係統記錄的‘通話嘗試’或者‘異常中斷’的痕跡,它並沒有…真正接通任何電話的實質內容記錄。就像…就像您不小心按到了撥號鍵,又立刻掛斷,係統也會留下一個類似但更短的空白記錄一樣。”
林晚的腦袋“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擊中。她猛地搶過手機,眼睛瞪得幾乎裂開,死死盯著那條記錄。在警察的提示下,她才絕望地看清——那條記錄確實存在,但它像一道蒼白的影子,孤零零地懸在列表裡,沒有號碼,沒有歸屬地,甚至沒有通常通話記錄應有的那種“已接通”的飽滿感。它隻是一個空洞的、冰冷的、證明“曾有過一次撥號行為”的符號。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將她所有希望瞬間碾碎的諷刺符號。
“不…不可能…”她搖著頭,聲音破碎,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手機幾乎要脫手滑落,“我明明聽到了…我明明聽到了小哲的聲音…那麼清楚…”
“林女士,”醫生在一旁適時地開口,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這恰恰印證了我們的判斷。巨大的精神創傷下,大腦為了保護自己,有時會製造出極其逼真的幻覺。您太想念孩子了,太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了。這種幻聽,結合您潛意識裡強烈的願望,再加上手機可能因為信號或係統問題產生的一個空白撥號記錄,三者疊加,就形成了您‘確鑿無疑’的體驗。這在心理學上……”
“不是幻覺!”林晚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燃燒著近乎瘋狂的火焰,她死死盯著張警官,“你們警察!你們有技術!你們可以查!查我的手機信號!查那個時間點有沒有通話記錄接入基站!一定能查出來!”
張警官的眼神徹底沉了下去,那最後一絲溫和的偽裝也消失了,隻剩下麵對一個“執迷不悟”的悲慟家屬時的冷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女士,我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他的語氣變得公事公辦,“您說的技術手段,需要明確的調查對象和立案依據。僅憑一個空白的通話記錄和您個人的…主觀感受,這不足以啟動任何技術偵查程序。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存在您所說的綁架或其他犯罪事實。我們更傾向於認為,您需要的是…專業的心理疏導和幫助。”他看了一眼醫生。
“不!不是的!你們查啊!去查啊!”林晚絕望地嘶喊著,聲音在走廊裡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淒厲。她撲上去想抓住張警官的胳膊,卻被旁邊的年輕警察不動聲色地攔住了。
醫生對護士使了個眼色。護士立刻上前,試圖攙扶林晚:“林女士,您太累了,情緒太激動了,這樣對身體不好。我先帶您回休息室,給您倒杯熱水,好嗎?”
“彆碰我!”林晚猛地甩開護士的手,踉蹌著後退幾步,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著氣,眼神像受傷的野獸般掃過眼前這幾張臉——醫生的篤定,警察的“理性”,護士的憐憫。他們的眼神彙聚在一起,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她死死罩住,宣告著她的“瘋狂”和“不理智”。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絕望,徹底淹沒了她。他們不信。他們所有人,都不信。
她不再嘶喊,隻是死死地咬著下唇,直到嘗到一絲腥甜。她慢慢地、一點一點地站直了身體,儘管雙腿還在不受控製地顫抖。她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去臉上狼藉的淚痕,動作粗暴得像在擦掉什麼汙穢。
她的目光,越過眼前這些“權威”,越過慘白的走廊燈光,投向走廊深處那彌漫著福爾馬林氣味的、冰冷的方向。那裡,存放著她被宣告“死亡”的兒子。
她的眼神,一點點沉澱下來。那裡麵,洶湧的悲慟和絕望並未消失,卻被一種更堅硬、更決絕的東西覆蓋——一種孤注一擲的、燃燒一切的偏執。
他們不查,她查!
她不再看任何人,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多餘反應的木偶,沉默地、僵硬地轉身,一步一步,朝著通往太平間方向的那條更幽深、更冰冷的走廊走去。她的背影,在慘白的燈光下,拖出一道孤獨而執拗的影子。
護士在後麵擔憂地叫了一聲:“林女士…”
林晚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也沒有回頭。她隻是更緊地攥住了手中那部冰冷的、記錄著“空白”證據的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那通往地下的樓梯口,像一個沉默巨獸張開的漆黑大口,等待著吞噬她最後殘存的理智,或者…給予她最終的答案。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