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說話,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震耳欲聾的抱怨。
“白了……都泡白了。”一個老漁民捏起一撮濕漉漉的海帶,對著渾濁的天光看了又看,那顏色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毫無生氣,“這樣的貨,誰要?城裡人精得跟猴似的,一眼就看出來是水淹貨。”
旁邊一個年輕人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分享一個肮臟的秘密:“怕什麼,多摻點鹽,壓秤。就說今年的海帶水分足,口感嫩。”
這話像一粒石子投入死水,沒激起多大波瀾,卻讓周圍的空氣更加凝滯。
沒有人附和,也沒有人反駁。
默許,有時候比爭吵更令人心寒。
人群的邊緣,一個身材清瘦、皮膚曬得黝黑的男人一言不發地幫著理順纏繞的網繩。
他就是沈昭岐。
他的動作很慢,很專注,仿佛那不是漁網,而是某種需要極度耐心去解開的宿命之結。
他聽見了那句“多摻點鹽”,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又恢複了原樣,隻是眼神深處有什麼東西沉了下去。
當晚,潮水退得比任何時候都徹底,露出了大片平坦而泥濘的灘塗,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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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岐獨自一人來到海邊,他撿起一根被海水衝刷得光滑的枯枝,彎下腰,在濕潤的沙地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一行字。
他的動作像是在進行某種古老的儀式,莊重而寂靜。
“泡過水的海帶更柔韌——曬乾七成,煮湯不澀。”
字跡清晰而有力,像是刻在沙地上的箴言。
但海浪是無情的記錄者,一個浪頭湧上來,又緩緩退去,那行字便模糊了,再一個浪頭,便徹底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第二天清晨,幾個在海邊撿貝殼的孩子,無意中發現了沙地上殘留的幾道極深的溝痕。
那是一個“韌”字的殘筆。
孩子們好奇心起,用小腳丫順著那模糊的印記描摹,玩鬨間,竟拚湊出了那句完整的話。
他們覺得有趣,便照著樣子畫在一張廢棄的香煙盒紙板上,歪歪扭扭地貼在了碼頭的公告欄上,旁邊還畫了個可笑的太陽。
漁民們出海前經過,大多掃一眼便不屑地走開,隻當是孩子們的惡作劇。
隻有一個被稱為“老船長”的男人,在公告欄前站了許久。
他盯著那行稚嫩的字跡,渾濁的眼珠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他沉吟了半晌,竟真的轉身回了家,抱出一小批已經發白的海帶,按著那句話說的方法,小心翼翼地處理起來。
當天下午,老船長的直播間裡,沒有往日的吆喝,他對著鏡頭,坦然地將自家受災的情況全盤托出,然後舉起那批隻曬到七成乾、看起來依舊有些濕潤的海帶,一字一句地複述了那句寫在沙灘上的話。
直播間裡安靜了幾秒,隨後彈幕像瘋了一樣滾動起來。
“老船長,就衝你這句實話,這批貨我全要了!”
“天災沒辦法,人不能沒良心!你說實話,我信你!給我來五斤!”
訂單瞬間湧入,那批被所有人判了死刑的水淹貨,竟在短短幾分鐘內被搶購一空。
遠處的一塊礁石後,沈昭岐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他將手中那支被他削得隻剩下半截的鉛筆,深深地插進腳下的沙坑,用沙子將它徹底掩埋。
然後,他站起身,沒有回頭,一步步離開了這片喧囂的碼頭。
同一時間,千裡之外的城市高樓裡,林晚正緊盯著電腦屏幕上一條不斷閃爍的紅色警報。
係統後台顯示,一個位於偏遠海島的邊緣站點,連續三日都在自動推送一條“災後話術建議”,內容精準得可怕,完美契合當地台風過境後的恢複節奏,卻並非任何預設的模板。
她指尖飛快,調取了邊緣節點的數據流。
信息源指向一個臨時接入的匿名設備,信號僅僅持續了47秒便徹底消失,像一顆劃過夜空的流星,不留痕跡。
更詭異的是,這段建議文本沒有經過任何ai生成模型的潤色,而是以最原始的代碼形式,被直接寫入了底層廣播隊列。
那感覺,就像有一個幽靈,親手在係統的神經中樞裡敲下了這行字。
林晚本能地啟動了ip溯源程序,進度條加載到一半,她卻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建議的原文。
在所有精準的指導性話術末尾,附著一句極簡的備注,沒有署名,隻有五個字:“彆教他們騙人。”
林晚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沈昭岐在所有人麵前,親手撕毀那份天價代言合約時說的話:“演員可以演假,農民不能賣假。”她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最終,決然地關閉了追蹤窗口。
在係統日誌裡,她敲下一行冷靜的標注:“來源未知,邏輯合規,保留。”
她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輕聲自語:“有些人走了,反而更近了。”
幾乎是同時,小柯拆開了一封從黔東南山區小學寄來的信。
信紙是作業本撕下來的,邊緣粗糙,上麵是稚嫩的鉛筆字跡:“老師說‘會說話的人’要幫我們大家賣李子。我們學著您以前的樣子錄了音,可是城裡人聽了都笑,嫌我們口音太土了。老師,您能不能給我們一段‘標準聲音’?”
信封裡,還夾著一盤老舊的錄音帶。
小柯把它放進早已淘汰的錄音機裡,按下播放鍵。
沙沙的電流聲後,傳來孩子們清脆又帶著濃重苗語腔調的普通話,他們努力模仿著一種熟悉的語調結構——先擺事實,再做承諾,最後用溫情收尾。
那是早期沈昭岐最經典的帶貨風格,如今被這群山裡的孩子笨拙地複刻著。
小柯沒有回複他們一個所謂的“標準答案”。
他打開了公司的開源平台,發起了一個名為“方言底氣計劃”的項目。
他邀請全國各地的助農主播,用自己最地道的方言上傳一段本地化的農產品播報樣本,並親自為項目寫下了標注:“這不是模仿,這是本來的樣子。”
三天之內,後台湧入了上萬條投稿。
有陝北的老農扯著嗓子吼著秦腔賣蘋果,有新疆的大叔彈著冬不拉吆喝著葡萄乾,有吳儂軟語的姑娘介紹著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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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柯將這些視頻剪輯在一起,在首頁置頂了一句話,那句話仿佛是隔空對那些孩子們的回應:“土話不是缺陷,是信任的胎記。”
而在酷熱的嶺南,周執正站在一片荔枝林裡,眉頭緊鎖。
他發現這裡的合作社,依然在迷信“統一話術等於品牌統一”的過時理論,他們給果農印發了厚厚一疊標準化直播腳本,強製要求他們一字不差地背誦。
結果可想而知,直播間裡氣氛生硬,觀眾寥寥。
周執沒有當場批評,而是組織了一場彆開生麵的“真實對話工作坊”。
他讓所有的果農圍坐在荔枝樹下,不談銷售,隻讓他們每人講述一個自家荔枝的故事——誰家的果樹是爺爺的爺爺種下的,哪一年因為乾旱差點顆粒無收,家裡的孩子第一次學會打包發貨時有多興奮……
隨後,他讓團隊將這些充滿生活氣息的片段隨機剪輯成短視頻,投入信息流測試。
結果,這些視頻的流量數據,遠遠超過了官方耗費巨資拍攝的宣傳片。
在第二天的總結會上,周執播放著這些數據,緩緩說道:“消費者買的從來不是完美的話術,他們買的是一張能被看見的臉,一份可以觸摸到的信任。”
散會後,一個年輕的農婦追上他,有些羞澀地問:“周老師,那……那我們直播的時候,還能不能咳嗽?就像,就像以前那個老主播那樣?”
周執笑了,他拍了拍那個農婦的肩膀,認真地回答:“當然可以。隻要你咳得足夠真誠,那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開場白。”
深夜,農業農村部的辦公樓裡依舊燈火通明。
秦知語合上了手中剛發布的《助農傳播年度觀察報告》。
報告的附錄裡,引用了一段匿名的田野調查記錄,那段話讓她看得出了神:“有一年暴雨,山洪把路都衝斷了。有人就在田埂上寫字,教我們怎麼把泡了水的穀子賣出去。雨很快就把字衝走了,但我們所有人都記住了。”
報告的最終結論隻有一句話:“最有效的傳播,往往發生在沒有麥克風的地方。”
秦知語拉開抽屜,從最深處取出一支嶄新的鉛筆,和沈昭岐最後留在那個閩東渡口沙坑裡的那一支,一模一樣。
她將鉛筆輕輕地放在辦公桌的案頭,然後撥通了林晚的電話,聲音沉靜而果決:“啟動‘靜默守護’協議,從現在開始,所有涉及個人身份標識的數據接口,全部降權為背景服務。”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林晚清晰的回答:“收到。”
掛斷電話,秦知語凝視著窗外的月光。
月華如水,灑在那支靜靜躺著的鉛筆上,筆身映出一道淡淡的影子,仿佛在它旁邊,曾有另一隻手緊緊地握過。
她看向牆上巨大的全國地圖,目光越過濕潤的南國,最終停留在西北那片廣袤而乾渴的土地上。
那裡,一種截然不同的紅色,正等待著一場恰逢其時的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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