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幫人要像砌拱橋,底下墊太多反而承不住力。得讓每塊石頭自己咬緊牙關受力,這橋才立得穩當。自己不行,全靠彆人幫,是立不起來的!
汪細衛摸著那塊削得精準的榫木,忽然覺得掌心發燙,這些做人做事的道理,不是師傅教,自己哪裡會懂啊!?
院子外蟬鳴不停,平時覺得它很煩的汪細衛,這時也覺得那蟬聲非常悅耳,那是生命的存在,那是活力的存在。
晚上汪細衛推開自家木屋木門時,晚風正挾著沙碩地的泥土氣息溫柔的灌進屋裡。
潘高園罕見地哼著小調在灶前翻炒臘肉,鍋鏟磕碰鐵鍋的聲響都帶著雀躍的節奏。
“撿著金元寶了?今兒咋這麼高興呢?”汪細衛從身後環住妻子隆起的腰腹,下巴蹭著她汗濕的發鬢。
潘高園轉身將他的手按在肚皮上,眼裡漾著水光:“比金子還金貴!爹的腿……爹的腿有知覺了!”
汪細衛也是一愣,“真的假的?你咋知道的呢?你回娘家去了嗎?”
她聲音發顫,“娘下午來說的呢,今早沈老爺子紮針時,爹的腳趾頭自己動了!”
灶膛裡的火苗劈啪炸響,映得汪細衛眼眶發紅。
他想起開春時那個雨天,老爺子給汪細能取了夾板,結束了給汪細能的治療。自己背著東西,背著老宅裡的人上門去感謝沈老爺子。
爺倆一起聊天聊到了自己老丈人的情況,老爺子輕輕的一句話:“這麼些年躺在床上,主要是看神經有沒有壞死呢!如果神經壞死,你請神仙也沒用!唉,醫不叩門啊!”
汪細衛想了半天,這才明白老爺子的意思。
是啊,醫不叩門!
沒人請的話,醫生咋可能自己上門去找病人治病的道理?
老潘家當時家裡窮,請不起醫生,就等著老潘頭自己咽掉那口氣,沒想到硬生生撐到現在。
自己這個蠢女婿也沒有想到這一點,還想著送老丈人去省軍區醫院……
沒想起自己麵前這位就是骨科聖手啊!這不比什麼省裡市裡的醫生要靠譜?
在苦苦哀求老爺子半晌後,才背上藥箱跟在沈老爺子身後,來到老丈人的床前,那時潘家土屋裡彌漫著絕望的酸腐氣。
就算汪細衛和潘高園不時的補貼救濟,老潘家依然過的拮據。
汪細衛打來熱水給嶽父擦身,搓洗那雙如枯柴般的腿腳時,嶽母躲在門外偷偷抹淚,沒想到女婿說的話不是吹牛,而是記在心裡。
沈老爺子也是心有感觸,彆說是女婿,就是老潘家自家兒子,也趕不上汪細衛這般心細,看著汪細衛的眼神,滿是讚賞。
看老人枯瘦的手指在老丈人腰間、萎縮的腿肉間按壓,最後聽老爺子說:“經絡還沒死透……能不能站起來,還得看造化。”
那時的自己說不出複雜,怎麼會忘記老爺子這麼神仙一般的人物,滿腦子想著送老丈人去省裡看病呢?
沈老爺子撚著銀針歎氣:“若是早些年請我……那至於這樣!不說和正常人一樣,至少能保他正常行走。”
丈母娘抹著眼淚說:“如果有點辦法,都不至於讓他等死呢!”
沈老爺子撇頭看了一眼還能看出點姿色的潘大娘。
“沒錢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話,我是傳統醫家,哪能見死不救?你們就是自作自受……”
這一幕幕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在汪細衛的腦海裡麵閃現,沒想到過去了三個月,在老爺子的治理下,老丈人居然腿能有反應!
這說明老丈人還是有希望站起來,這可是天大的喜訊!
“得重謝老爺子!”汪細衛突然攥緊妻子的手,“明天我就找先軍去換些新米去,你把醃的鹿子腿也取出來。”
“還等明天?”潘高園扯下圍裙,“月亮都上梢頭了,咱現在就去!”她挺著肚子就要往外走,被丈夫一把拉住。
“彆急啊!”汪細衛輕輕點她額頭,“哪有深更半夜敲彆人家門的?沈老爺子最重規矩呢,可彆惹他不高興。”
他摸著妻子腹中胎動,語氣軟下來,“咱得正正經經備四色禮,煙酒茶我去弄,再加上新米表謝意,鹿腿表誠心,再加兩封紅糖,老爺子熬藥常用得上。”
潘高園忽然低頭抹眼睛:“當初爹剛癱時,我還小,鄰居們都說乾脆備壽材……沒想到你堅持請沈老爺子……還給了爹希望。”
她的話沒說完,已被丈夫摟進懷裡,“咱們是一家人,咋還說兩家話呢?那是你爹,不是俺爹啊?”
煤油燈將相擁的影子投在剛抹了水泥的牆上。
汪細衛輕聲道:“記得老爺子怎麼說的?‘醫得了病,醫不了命’,如今嶽父這造化,是你們潘家積德換來的。”
屋裡傳來大狗子追小白狗的嬉鬨聲。
夫妻倆相視一笑,忽然同時伸手碰了碰對方濕潤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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