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慶大捷的凱旋之師尚未完全卸甲，硝煙味仍隱約縈繞在新京廣州的街巷之間，但柏淩雲的目光已越過捷報與歡呼，投向了更為宏大而艱難的棋局。禦駕親征的勝利，如同一聲驚雷，震懾了嶺南宵小，暫時壓下了列強的窺伺，卻也意味著，與北方清廷的全麵對抗已無可避免地提上日程。
奉天殿內，燈火徹夜通明。北伐，這兩個字重若千鈞，牽動著帝國的每一根神經。一場關於帝國未來戰略方向的最高決策會議正在這裡進行。與會者除了柏淩雲、文履謙、柏淩嶽、柏淩峰等核心，還特意召見了剛剛立下大功、對軍務愈發熟悉的柏淩銳，以及負責情報與特殊行動的何三。
“大哥！還等什麼？”柏淩嶽猛地站起，激動得一拳捶在鋪著地圖的桌案上，震得茶杯一跳，“咱們剛宰了李翰章，弟兄們刀口的熱血還沒冷！正該一鼓作氣，殺過韶關，拿下湖南，直衝到長江邊上去！讓江北那幫窩囊廢聽聽咱們的聲勢！”
文履謙輕輕放下茶盞，瓷器與木桌接觸發出清脆的一聲響，恰到好處地壓住了柏淩嶽話語的餘音。他抬起眼，目光平靜卻帶著千鈞之力：“淩嶽將軍，氣吞山河，令人欽佩。可北伐，不是江湖好漢砸場子，打完就能拍屁股走人。我們腳下這‘新京’，站真的站穩了嗎？傾巢而出，若後院起火，或是北伐受挫，咱們這艘剛下水的新船，經得起這般風浪嗎？”
他走到巨大的輿圖前，手指劃過長江：更為關鍵者，北方情形複雜。清廷雖敗於洋人，威信掃地，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仍控製全國大部分省份。各地督撫如兩江的劉坤一、湖廣的張之洞，皆擁兵自重，態度曖昧。洋人列強盤踞京津、上海，其態度更是微妙，若見我大軍北進，難保不會再次乾預，或扶持清廷，或另有所圖。
柏淩峰補充道：“文相所言極是。我軍長於速戰、奇襲，然北方平原廣闊，利於大兵團騎兵作戰，此非我軍所長。且氣候、地理、民情皆與南方迥異，倉促北進，恐水土不服。”
柏淩嶽有些不服，但也知二人所言有理，急道：“那難道就困守嶺南，坐等清廷緩過氣來，或等列強做好準備來圍剿我們嗎？”
一直沉默傾聽的柏淩雲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決定性的力量：“淩嶽之意，是朕之心。北伐必行，中原必複！然文相與淩峰之慮，亦是老成謀國之言。莽撞北進，非智者所為。”
他站起身，走到輿圖前，目光深邃，手指重重地點在長江流域：“朕意已決，北伐之策，不在於速勝，而在於‘穩’與‘準’！現階段之戰略目標，非直搗黃龍，而是——劃江而治，固本培元！”
“劃江而治？”眾人目光一凝。
“不錯！”柏淩雲的手指沿長江劃過，“長江天塹，乃南北天然分界。我軍現階段之目標，乃是穩固兩廣，北取湖南、江西，東圖福建，將整個長江以南及東南沿海富庶之地，納入帝國版圖！以此為基礎，利用長江水運之利，整合資源，深度革新，積蓄力量！”
他詳細闡述其步步為營的策略：
“第一步，鞏固根本。徹底消化兩廣，清剿所有殘餘敵對勢力，推行新政清丈田畝、火耗歸公）至基層，大力發展工礦，尤其是軍械製造。淩峰，你負責兩廣防務與內部肅清，務必使後方穩如磐石。”
柏淩峰躬身：“臣領旨！”
“第二步，銳意西進與東拓。淩嶽！”
“臣在！”
“命你為征西將軍，統兵兩萬，西取廣西，打通與雲貴之聯係，穩固西翼，並獲取戰馬資源。”
“柏淩銳！”
“臣在！”柏淩銳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名，激動地上前。
“命你為偏師主將，輔佐淩嶽，並獨立領軍一部，掃蕩粵桂湘邊境山區匪患，保障糧道暢通。”
“臣必不辱命！”兩人齊聲應道。
“第三步，也是關鍵一步，北圖湘贛。”柏淩雲目光看向文履謙和柏淩嶽，“待西線稍定，淩嶽主力則轉向北進，出韶關，入湖南。然此次北上，非為孤軍深入，而是穩紮穩打，攻城略地之餘，更重宣傳我新政，爭取民心。文相，需選派得力乾員隨軍，負責占領區之政務建設，務必使新得之地，迅速轉化為帝國之實力，而非負擔。”
“臣已著手籌備政務人員培訓，必不負陛下所托。”文履謙鄭重道。
“第四步，水陸並舉。著沈富安、魯秉忠，不惜重金，加快籌建帝國水師！無需遠洋巨艦，但要能控製長江下遊及沿海水道，將來北伐渡江，此為關鍵！同時，繼續通過一切渠道，購置先進軍火，尤其是火炮！”
“最後，何三！”
“臣在！”
“你之錦衣衛，責任重大！向北，滲透湘贛閩浙，乃至直隸、京津，搜集軍情，摸清各地督撫底細，離間其與清廷關係，甚至策反其部下！向西，密切關注雲貴川動向。向東，監視列強在滬、閩之動向！朕要清楚敵人每一分虛實！”
“遵旨！臣已布下無數暗線，定叫他們無所遁形！”何三眼中閃過厲色。
柏淩雲的戰略宏圖，清晰而穩健，既包含了軍事上的步步為營，也涵蓋了政治、經濟、情報等多方麵的綜合運作。它並非一味猛衝，而是如同一位高明的棋手，著眼於全局，注重實地積累，厚植根基，以待天時。
“諸位，”柏淩雲環視眾人，聲音沉凝而充滿力量，“北伐非一蹴而就之事，乃是一場國力、軍力、民心之綜合較量。朕要的，不是一個被打爛的中原，而是一個完整的、強大的新中華！現階段，穩住南方，經略江南，便是最大的北伐！待我南方穩固，兵精糧足，水師成軍，民心所向之時，百萬雄師過大江，便是清廷覆滅之日！”
“陛下聖明！”眾人心悅誠服，齊聲拜倒。即便是最渴望戰鬥的柏淩嶽，也明白了兄長的深遠謀略，眼中燃燒著更為沉穩的戰意。
帝國的戰略方向就此確定。不再急於一時之勝負，而是著眼於天下之爭。一場以長江為界，深耕南方，蓄力北望的宏大戰略，開始全麵啟動。新京的夜晚，似乎因這宏偉的藍圖而變得更加明亮，無數人的命運，都將隨著這“劃江而治”的國策而改變。
第十八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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