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很高看這個丫頭了,沒想到,還是看走了眼。
這不是聰明,這是一種能把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可怕心性。
而曹小軍,被蘇晴晴幾句輕飄飄的話,剝得體無完膚。
他奉命而來,滿心屈辱,準備演一場他自認為高明的戲。
結果,被保護的人,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她甚至比他這個執行命令的軍官,更早看透了整個棋局。
這種感覺,比當眾挨幾百個耳光,還要讓他無地自容。
曹小軍的臉色由慘白轉為鐵青,又從鐵青化為死灰。
他全身的血液都衝向了頭頂,嗡嗡作響,又在瞬間被抽乾,隻剩下冰冷的、無處遁形的羞恥。
老支書蘇長友那根光滑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頓,發出“咚”的一聲,把所有人的魂都震了回來。
“好哇!好一個保密工程!”
村長李大栓終於炸了,他從板凳上彈起來,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指著曹小軍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們部隊就是這麼辦事的?出了這麼大的事,就派你這麼個東西來演戲?”
“拿我們漁光村的姑娘當誘餌?當擋箭牌?”
“要是晴晴丫頭真出了事,你們賠得起嗎!”
蘇大海沒出聲,但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軀把蘇晴晴完全護在身後。
那雙常年跟風浪搏鬥的手攥成了拳頭,死死地盯著曹小軍,那已經不是嶽父的憤怒,而是雄獸在麵對威脅到自己幼崽的敵人時,最原始的殺意。
“村長,您先彆急。”
蘇晴晴從父親身後探出頭,聲音清冷,卻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這件事,趙團長他們出發點是好的。”
“隻是,他們想的法子,太蠢了。”
她的話直接又刻薄,讓曹小軍的身體狠狠一僵。
蘇晴晴的視線轉向他,沒有半分同情,隻有純粹的、理性的審視。
“曹營長,你覺得你今天這出戲,能騙得了誰?”
“一個把你恨之入骨的妻子,一個視你為仇敵的家庭,突然就因為你幾句不痛不癢的道歉,接納你,跟你上演夫妻和睦?”
她輕輕搖頭,嘴角掛著一絲譏誚。
“這不叫煙霧彈,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凡敵人還有點腦子,看到這反常的一幕,隻會更加懷疑我身上有問題,隻會把眼睛更緊地釘在我身上。“
“你!”曹小軍咆哮出聲,雙眼赤紅,像被逼到絕路的困獸。“咆哮能解決問題嗎?”蘇晴晴的聲音比他更冷,像一把冰錐刺入他失控的情緒裡,“還是你覺得,你的憤怒能讓你這個漏洞百出的計劃,變得天衣無縫?”
“這……”李大栓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腦子有點轉過來了,他結結巴巴地問,“晴晴丫頭,你的意思是,讓曹營長……不,讓曹小軍,假裝是被罰到我們村裡來乾活的?”
“不是假裝。”
蘇晴晴糾正。
“是真的乾。隻有真的乾了,才像真的。”
“村裡現在最缺的是什麼?是勞力。修水渠,挖井,挑水,什麼活累就讓他乾什麼活。”
“一個戴罪立功的形象,遠比一個莫名其妙回頭的浪子,更能讓所有人,包括藏在暗處的眼睛,信服。”
她轉頭看向老支書:“支書伯伯,您覺得呢?”
蘇長友沉默了很久,那雙看過無數風浪的眼睛裡,第一次對眼前的孫女輩,流露出真正的欣賞。
他緩緩點頭,乾瘦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好,好法子。”
老支書站起身,拄著拐杖,走到曹小軍麵前。
他看都沒看曹小軍那張扭曲的臉,用一種不容商量的語氣,直接下令。
“李大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