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裡,沉悶而悠長的號角聲,不斷從城牆的方向傳來。
一聲接著一聲。
宣告著一位又一位大人物的到來。
艾米莉亞站在客房的窗前,俯瞰著通往銀月堡的主乾道。
一列列旗幟鮮明的儀仗隊,正緩緩駛入這座冷硬的城市。
每一麵旗幟,都代表著一片廣袤的領地與一支驍勇的軍隊。
它們像一條條色彩斑斕的小河,不斷蜿蜒著彙入北境的權力心臟。
至此,北境真正的牌局,才剛剛開始。
第二次會議的日子,終於來臨。
這一天的大議事廳之中不再像是第一天那般的空曠。
大大小小近百位北境貴族齊聚一堂。
他們身著各自家族的禮服,佩戴著象征身份與榮譽的徽章。
沉重的甲胄摩擦聲,壓抑的交談聲,混合著壁爐裡木柴燃燒的劈啪聲,構成了一曲莊嚴而壓抑的序曲。
艾米莉亞依舊坐在那個靠前的位置。
而塞雷婭那巨大的銀色身影也依舊矗立在她身後的陰影之中。
議事廳的厚重木門被衛兵從外推開。
一陣更加響亮的金屬碰撞聲傳來。
一行十餘人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他下頜的胡須修剪得一絲不苟,臉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疤痕。
他身穿一套黑鐵色的全身板甲,胸甲上銘刻著一隻咆哮的棕熊。
“是‘鐵熊’奧爾頓侯爵。”
鄰近的座位上,傳來壓抑不住的低語。
北境四位大侯爵之一。
以軍功起家,性格暴躁,極度崇尚武力與傳統。
單論軍團實力來講如果大公是無可爭議的第一,那麼他就是第二。
奧爾頓的視線如同一柄刮骨刀,迅速掃過整個大廳。
當他的目光落在艾米莉亞身上和她身後高大的銀色騎士的時候,驟然停住。
他眼中閃過了然,隨之而來的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不滿。
他領著身後那群同樣氣息彪悍的軍功貴族,也跟在他的身後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沉重的獸皮靴踩在光潔的石板上,發出咄咄逼人的聲響。
他在艾米莉亞的座位旁停下。
一股混雜著汗水,皮革與血腥味的氣息撲麵而來。
“小姑娘,我想你坐錯位置了。”
奧爾頓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艾米莉亞抬起頭,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
“尊敬的奧爾頓侯爵,這是大公為我安排的席位。”
“大公?”
奧爾頓嗤笑一聲,嘴角的疤痕隨之扭曲。
“或許是某個年輕的侍從官弄錯了北境的規矩。”
他俯下身,巨大的陰影將艾米莉亞完全籠罩。
“在北境,座位的前後從來都是用劍與血換來的。”
“你一個落魄伯爵家的小丫頭,哦,現在是子爵了!你憑什麼坐在這裡?”
他刻意在“現在”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貴族們發出一陣壓抑的哄笑。
那些目光,如同實質的針,刺在艾米莉亞的皮膚上。
艾米莉亞的指尖微微泛白,但事關身份與場合她還是將那份屈辱感壓下。
“哈爾多弗家族世代鎮守北境,我的祖先也曾為帝國流儘鮮血。”
她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晰而堅定。
“祖先?”
奧爾頓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我隻知道,你那個父親是個無能的家夥不僅把家產敗光,最後還死在了一群野蠻的獸人手裡。”
“現在的哈爾多弗領,除了債務和饑民,還有什麼?”
這句話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精準地擊中了艾米莉亞最柔軟的傷疤。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紅潤了起來。
“你……”
“我?”
奧爾頓直起身子,環抱雙臂,用一種審視貨物的眼神打量著她。
“我奧爾頓,二十年來,斬殺的獸人比你看過的活人都多。”
“我身後的每一個人,身上的傷疤都比你的年齡要大。”
“而你,靠著一張不知道怎麼得來的邀請函,就想和我們平起平坐?”
他的手指向艾米莉亞桌上的那封邀請函。
艾米莉亞下意識地伸手去護。
但奧爾頓的動作更快。
他一把抓起那封製作精美的邀請函,信封上哈爾多弗家族的紋章顯得格外刺眼。
“這種東西……”
他輕蔑地掂了掂。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鬆開了手。
邀請函如同枯葉一般,飄飄搖搖地落在了地上。
“……你也就嚇唬嚇唬那群廢物罷了。”
“小丫頭!”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拉長。
艾米莉亞的目光跟隨著那封邀請函,看著它落在冰冷的地麵上。
那上麵承載的,是她最後的尊嚴,是家族僅存的榮耀。
如今,被人踩在了腳下。
整個大議事廳鴉雀無聲。
所有貴族的目光都聚焦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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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嘲諷,幸災樂禍,不一而足。
艾米莉亞的身體開始輕微地顫抖。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一股灼熱的洪流衝上她的頭顱,讓她的視野都開始泛紅。
就在這時,奧爾頓轉身,向著大殿中央的王座單膝跪下。
“尊敬的大公。”
他洪亮的聲音在大廳中回響。
“我,奧爾頓,以北境的傳統與榮耀起誓,請求您將這位不懂規矩的哈爾多弗子爵,驅逐到她應在的末席!”
“一個連自己領地都無法守護的家族,沒有資格坐在這裡!”
“附議!”
“伯爵大人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