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科姆愣了一下。看著凱特那略顯單薄卻挺直的背影,他最終沒有拒絕,小心地伏在她背上。她的身體比他想象的更有力,穩穩地背起他,步伐沒有絲毫紊亂,踏上了那根危險的管道。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汙濁的水麵上,扭曲、拉長。馬爾科姆能聞到凱特發間傳來的、極淡的消毒水和她自身某種……如同冰雪般清冷的氣息。他閉上眼,不再去想那些紛亂的疑問,隻是抓緊了她的肩膀。
安全抵達對岸,凱特將他放下。棚戶區的喧囂撲麵而來,狹窄的巷道如同迷宮,晾曬的破舊衣物在夜風中飄蕩,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這裡顯然是城市底層民眾和無數見不得光者的棲息地。
凱特帶著他,如同遊魚般穿梭在巷道深處,最終在一個掛著歪斜招牌、名為“生鏽齒輪”的酒吧後門停下。這裡的氣味更加複雜,酒精、汗味、劣質煙草和某種違禁化學品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在這裡等我。”凱特低聲說,然後獨自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鐵皮門,走了進去。
馬爾科姆靠在潮濕的牆壁上,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他能聽到酒吧裡傳來的喧鬨聲,以及一些充滿惡意的、打量著他的目光從陰影中投來。在這裡,他們兩個渾身血跡、衣衫不整的外來者,如同黑夜中的燈塔一樣顯眼。
幾分鐘後,凱特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把陳舊的鑰匙。
“三樓,最裡麵的房間。老板收錢辦事,不問來曆,但也不提供保護。”
房間狹小、肮臟,隻有一張吱呀作響的床鋪和一個缺了腿用磚頭墊著的桌子。但至少有了一個暫時喘息的空間。
凱特反鎖好門,拉上那布滿油汙的窗簾,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她走到馬爾科姆麵前,示意他坐下,然後再次開始處理他的傷口。這一次,她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些乾淨的布條和一瓶劣質但度數很高的烈酒。
“沒有麻醉,忍耐一下。”她說,用酒液清洗傷口,動作熟練而精準,仿佛做過無數次。
烈酒灼燒傷口的劇痛讓馬爾科姆額頭瞬間冒出冷汗,但他咬緊牙關沒有出聲。他看著凱特近在咫尺的臉,看著她專注時微微顫動的睫毛,看著她那雙在昏暗燈光下依舊清澈卻深不見底的眼睛。
“凱特,”他再次開口,聲音因疼痛而有些顫抖,“你還……是你嗎?”
凱特縫合傷口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沒有抬頭,隻是低聲反問:“‘是我’的定義是什麼?是記憶的連續性,是情感的共鳴,還是……某種你認為‘應該’存在的狀態?”
馬爾科姆沉默了片刻。“是那個會在我犯錯時毫不留情指出,會在我陷入困境時毫不猶豫伸出援手,會在看到無辜者受害時感到憤怒和悲傷的……我的搭檔。”
凱特完成了縫合,用乾淨的布條將傷口包紮好。她抬起頭,看向馬爾科姆,那雙星璿之眸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微光。
“那些記憶,都在。”她輕聲說,語氣第一次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像是冰封的湖麵裂開了一道細縫,“那些情感……的‘記錄’,也都在。但我感知和處理它們的方式……不同了。”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虛劃,仿佛在勾勒什麼。“以前,我是弦線上的舞者,被情緒的色彩洪流裹挾,努力保持平衡。現在……我更像是一個站在岸邊的觀測者,能看到弦線的振動,理解其規律,甚至……可以伸手去調整它們的鬆緊,改變它們的頻率。”
“包括你自己的弦線?”馬爾科姆緊緊盯著她。
凱特與他對視著,沒有回避。“包括我自己的。”她承認道,“‘重構’不僅僅是針對外界。為了壓製‘它’,為了在那場混亂中存活下來……我不得不對自己的意識結構,進行了最深層次的梳理和……加固。”
房間內陷入了沉寂。隻有窗外隱約傳來的棚戶區的噪音,和兩人微弱的呼吸聲。
馬爾科姆看著她,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他明白了。凱特還是凱特,但她的內核,已經被那場在靜滯間內的生死搏鬥和其後的“重構”,徹底改變了。她失去了普通人那種被情感直接驅動的能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超然、更加冰冷、也更加強大的……基於“秩序”與“結構”的認知和乾涉力。
這或許就是她能夠暫時困住“羅鳴”意誌,並帶著他們逃出生天的代價。
“無論如何,”馬爾科姆最終開口,聲音疲憊卻堅定,“你救了我。我們逃出來了。”
凱特微微頷首,那絲波動再次隱沒,恢複了之前的平靜。“休息吧。你的身體需要恢複。我來守夜。”
她走到窗邊,透過窗簾的縫隙觀察著外麵的夜色,背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孤寂而挺拔。
月光透過縫隙,在她腳邊投下一小片清冷的光斑。
逃亡者找到了暫時的棲身之所,但未來的路,依舊籠罩在迷霧與危機之中。重構之弦已然奏響,而它所導向的樂章,無人能夠預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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