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衍微微頷首,崔浩的策略老成謀國,深合他意。他目光再次掃過全場,爭論的臣子們也安靜下來,等待他的決斷。
正在此時,一名殿前侍衛悄無聲息地快步走入,將一份密封的文書遞給了侍立在禦階下的內侍總管。總管看了一眼火漆印記,臉色微變,立刻躬身趨步,將文書呈送到禦案之上。
陳衍目光落在信封上——那是慕容月獨有的鳳羽暗記。她今日因身體不適,未曾出席朝會。
他不動聲色地拆開火漆,抽出信箋,快速瀏覽。信的內容很短,但陳衍的目光卻驟然銳利起來,周身氣息微微一凝。
百官察覺到陛下的變化,都屏住了呼吸,大殿內落針可聞。
陳衍放下信箋,手指在信紙上輕輕一點,抬眼望向眾人,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
“方才諸卿所議,皆有其理。然情況恐比李卿所言,更為嚴峻。”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就在三日前,朕派往河西、宣撫商路的一支使團隊伍,在隴西與北涼交界處,遭遇‘馬賊’襲擊。副使重傷,隨行護衛十七人殉國,所攜禮品貢物,劫掠一空。”
“嗡——”地一聲,朝堂瞬間嘩然!
襲擊使團,這幾乎是赤裸裸的挑釁,與宣戰無異!
“豈有此理!”獨孤信勃然大怒,“陛下!此絕非尋常馬賊!定是北涼沮渠蒙遜那狗賊所為!請陛下允臣即刻點兵,踏平姑臧!”
先前主和的文官們也麵色慘白,再也說不出安撫的話來。
陳衍抬手,止住了眾人的喧嘩。他的目光變得深沉無比,仿佛蘊含著風暴。
“崔浩。”
“臣在。”
“你所言雙管齊下之策,朕準奏。然,使團規格需提高,改由你親自挑選能言善辯、膽大心細之臣擔任正使。攜帶的也不再是慰問詔書,而是問罪國書!朕要看看,他沮渠蒙遜如何解釋這‘馬賊’之事!”
“是!臣遵旨!”崔浩凜然應命。
“獨孤信。”
“末將在!”
“命你即日起整飭軍馬,調集糧草,做好西進準備。駐守隴西的右衛軍,即日起提高戒備,向邊境移動百裡紮營。朕要讓姑臧和敦煌都看到,朕的刀,磨得很快!”
“得令!”獨孤信興奮地抱拳,聲震屋瓦。
“李繁。”
“老臣在。”
“清查戶畝、推行均田之事,即刻著手去辦,優先在關中及隴西進行。所需錢糧,從朕的內帑先支取一部分。絲路商稅,暫不必強求,待河西局麵明朗再說。”
“老臣……遵旨!”李繁聲音有些激動,陛下這是要動用私庫來支持國策了。
最後,陳衍的目光投向殿外,仿佛穿越了千山萬水,看到了那片遼闊而動蕩的河西之地。
“諸卿,”他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遷都長安,非為偏安一隅。然欲圖中原,必先定西陲。河西不穩,則如芒在背,絲路斷絕,財源枯竭。北涼、西涼之事,絕非邊陲疥癬之疾,實關乎我大秦國運。”
他緩緩站起身,冕旒輕晃,玄色袍服上的卷龍紋仿佛要騰空而起。
“朕意已決。對東,加固黃河防線,暫取守勢。對西……”他語氣一頓,斬釘截鐵,“先定河西!”
“凡有阻撓天下一統、黎民安泰者,無論其為誰,身在何處,朕必親提大軍,誅之而後快!”
“吾皇聖明!”
百官心悅誠服,齊聲跪拜。宏大的聲浪再次席卷未央宮,卻不再是遷都時的興奮,而是帶著一種直麵挑戰、開啟新征途的凝重與決心。
朝會散去,陳衍獨坐禦座,手指再次拂過慕容月那封短箋。信末還有一行小字:“據生還者描述,賊寇衣甲器械,似非尋常烏合之眾。”
他目光幽深,望向西方。
河西的風,已然帶著血腥味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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