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之地,深秋的寒意已濃。獨孤信的大營駐紮於鄴城以西百裡外的一處險要河穀,營壘森嚴,旌旗在乾燥的北風中獵獵作響。自奉命東出以來,他像一顆釘子,牢牢楔入北魏的河北腹地,牽製了大量敵軍,但也如同孤軍,與洛陽主力的聯係被割斷已久。營中雖屢有洛陽方向的傳聞,但真假難辨,更無確切的戰略指令,全軍上下不免帶著幾分焦灼與疑慮。
這一日黃昏,營外警戒的遊騎忽然發現一支小隊正不顧一切地衝向大營轅門。來人約七八騎,皆人困馬乏,衣甲破損,渾身塵土血汙,幾乎看不出本來麵目。他們身後遠處,隱約有數十北魏輕騎緊追不舍,箭矢不斷飛來。
“是自己人!看旗號!”了塔上的哨兵嘶聲大喊。
轅門守將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弓弩手放箭阻截追兵,同時打開一道縫隙。那支小隊如同旋風般衝了進來,最後一人剛入門,沉重的轅門便轟然閉合,將追兵的咒罵和箭矢擋在外麵。
為首的騎士幾乎是從馬背上滾落下來,踉蹌幾步,被衛兵扶住。他撕開胸前早已被血汗浸透的衣襟,露出貼身收藏、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一節竹管,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緊急軍情!洛陽…陛下…禦令…麵呈獨孤大將軍!”說罷,便力竭昏死過去。
消息火速報入中軍大帳。獨孤信正在與部將研究地圖,聞訊猛地起身:“帶他進來!不,速喚醫官!其他人,嚴密封鎖消息!”
片刻後,經過簡單救治的信使頭領被抬入大帳。冷水潑麵,他幽幽轉醒,看到眼前威嚴的獨孤信,掙紮著要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洛陽如何?陛下安好?”獨孤信蹲下身,語氣急迫。
信使眼中爆發出光彩,激動得語無倫次:“大捷!大將軍!洛陽大捷!陛下…陛下已克洛陽!拓跋燾狼狽北逃!我軍…我軍大勝!”他顫抖著雙手,奉上那節竹管。
帳中所有將領聞言,瞬間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在那竹管上!
獨孤信強壓住內心的巨大震動,接過竹管,驗看火漆無誤後,用力掰開,取出裡麵卷得緊緊的絹帛。他迅速展開,目光如電掃過其上熟悉的字跡和那方鮮紅的皇帝玉璽!
絹帛上,先是簡要通報了洛陽大捷的輝煌戰果,緊接著,便是清晰明確的戰略指令:命他穩固河北現有地盤,清剿境內之敵,同時伺機派遣主力西進,攻略河南北部州郡,與中路王鎮惡部形成東西夾擊之勢,共定中原!
“好!好!好!”獨孤信連說三個好字,猛地一拳砸在案幾上,震得地圖跳動!他胸中塊壘儘去,一股豪情直衝雲霄!數月孤軍奮戰的壓抑、對主力戰局的擔憂,此刻儘數化為狂喜與振奮!
“傳令!”他猛地轉身,聲如洪鐘,對帳中猶自沉浸在驚喜中的諸將吼道,“即刻將此天大喜訊,通傳全軍!今夜加餐,每人賞酒一升,肉一斤!為陛下賀!為大秦賀!”
“為陛下賀!為大秦賀!”帳中諸將反應過來,無不欣喜若狂,齊聲怒吼!
消息如同野火般傳遍大營,片刻的死寂之後,整個軍營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士兵們拋起頭盔,相互擁抱,激動的淚水混合著笑容。主力的勝利意味著他們不再是孤軍,意味著無上的榮耀和即將到來的豐厚賞賜!低迷的士氣瞬間被點燃至頂點。
狂歡之後,是更加冷靜高效的軍事部署。
獨孤信立刻召集心腹將領,重新鋪開地圖。
“陛下神威,已定洛陽!如今,該是我等東路健兒建功之時了!”獨孤信手指點向地圖上的太行八陘之一——滏口陘,“此處乃通往河內郡之要道。我軍休整數日,待將士稍複體力,便由此西出!”
他目光炯炯:“本將親率主力兩萬五千人,西進河內、汲郡,掃蕩河南北部之敵!與王鎮惡大將軍東西對進,將殘魏勢力徹底擠壓清除!”
“其餘兵力,由副將統領,繼續清剿邯鄲、廣平一帶殘敵,穩固後方,確保糧道暢通,並嚴密監視幽燕方向可能的魏軍動靜。”
“此外,”獨孤信看向那幾名疲憊卻興奮的信使,“爾等休整後,需再辛苦一趟,攜帶我軍最新部署及河北敵情概要,擇選熟諳小路的好手,務必再潛回洛陽,向陛下稟報!”
“末將遵命!”信使頭領掙紮著抱拳,慨然應諾。
數日後,經過短暫休整和充分準備,獨孤信親率東路軍主力,浩浩蕩蕩,西出滏口陘,踏入了河南北部的土地。
由於洛陽大勝的震撼消息早已傳來,河南北部各地的北魏守軍和豪強人心惶惶。獨孤信的大軍幾乎未遇像樣的抵抗,便連克數城。許多縣城望風歸降,塢堡則紛紛送上人質糧草以示恭順。
獨孤信嚴格執行“剿撫並用”的策略,對歸順者予以安撫,對少數試圖憑借地形頑抗的據點,則果斷以優勢兵力迅猛拔除。他不斷派出輕騎,向西向南搜索,試圖與王鎮惡派出的東進部隊取得聯係。
而通過信使建立起的這條艱難卻寶貴的通訊渠道,東西兩路大軍開始共享情報。獨孤信將河北魏軍的殘部分布、兵力虛實傳遞給洛陽;而洛陽方麵,則將中原腹地的敵情、地理詳情以及王鎮惡的進軍路線告知獨孤信。
兩大戰略集團,在經曆了長久的分離後,終於實現了戰略上的聯動與配合。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從東西兩個方向,向著中原殘存的北魏勢力收攏。大秦的兵鋒,因這至關重要的“東路會師”,變得更加銳不可當,鞏固中原的戰略步伐也驟然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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