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出口藏在獵場廢棄的鹿苑深處，枯藤掩著石隙，滲出陰冷地氣。李淵率先鑽出時，落日正將平城西城牆染成血色。
“嗚——”號角聲自城頭響起，卻不是預警的急調，而是暮鼓晨鐘般的報時聲。北魏守軍顯然未發覺咫尺之危。
王碩壓低聲音：“將軍，直接奇襲？”
李淵卻搖頭。他凝視著三裡外的平城——這座北魏經營百年的舊都，城牆高厚逾四丈，馬麵敵樓密如齒列，護城河引的是活水，在落日下泛著冰淩的寒光。
“拓跋燾雖帶主力南征，留守的必是善守之將。”他解下千裡鏡細觀，“看雉堞巡卒間距，守備森嚴。”
其格突然指向東北方：“煙塵！是柔然運糧隊！”
果然有車隊正駛向北門，押運的柔然騎兵耀武揚威，守城魏軍竟放下吊橋相迎。李淵鏡筒急轉——糧車上麻袋凹陷，車轍甚淺，分明有詐！
“誘餌。”他冷笑，“想引我們劫糧，趁機圍殲。”
話音未落，東南沙丘後忽驚起群鴉。王碩變色：“還有伏兵！”
李淵鏡筒追著鴉群，隱約見金屬反光——至少千騎藏於丘後。他額間滲出冷汗：若方才貿然劫糧，此刻已陷重圍。
“其格，”他突然問，“你說高車部眾散居城外？”
少年點頭：“在城東三十裡河穀，有我們越冬的草場。”
“多少可戰之士？”
“拓跋氏征丁苛虐，壯年多逃入山林...湊出兩千騎不難！”
李淵解下玉玦拋給他：“告訴你族人：北秦李淵在此，願雪百年之恥者，燃三堆狼煙為號！”
子夜，平城東北天際驟起三道赤煙。幾乎同時，西郊獵場升起一支鳴鏑，炸開血紅焰光。
城頭守將拓跋虔急登敵樓：“何處火起？”
“稟將軍，似是高車遺孽作亂...”
拓跋虔鬆口氣：“派一隊巡城司去...”話音未落，西南忽爆震天殺聲！火把如長龍驟亮，數千“柔然騎兵”狂呼著撲向城牆！
“柔然人叛了！”守軍驚呼。箭雨傾瀉而下，卻見那些“柔然兵”突然扯掉外袍，露出底下北秦玄甲——竟是李淵主力佯攻！
拓跋虔急調弩手赴西南，東北卻又響起雷鳴般蹄聲！真正的柔然運糧隊遭襲，高車人如複仇惡鬼，馬刀砍翻押運兵，點燃糧車。烈火瞬間映紅半壁天穹。
“開城門！救糧！”拓跋虔嘶吼。副將急攔：“將軍恐是調虎離山啊！”
正當猶豫，西北角樓突然巨響崩塌！其格率死士從密道潛出，竟炸塌了一段年久失修的城牆！
“全軍壓上！”李淵長劍指天。四千秦騎如離弦之箭，直撲西北缺口！
拓跋虔這才醒悟主攻方向，急調預備隊堵截。雙方在丈寬的缺口處血戰，屍首很快壘成坡道。王碩帶頭衝殺三次皆被擊退，左肩插著羽箭回來：“將軍！缺口太窄！”
李淵突然後撤百步，馬鞭指向上空：“看清楚了？”
眾人仰首——城頭北魏龍旗正獵獵卷向東南。
“朔風轉了。”李淵眼中燃起野火，“其格！點火！”
三十匹馱馬被驅至下風處，馬背滿載浸透油脂的枯草。火把擲落，烈風卷著火馬衝向缺口！守軍驚惶閃避，火馬卻徑直撞上屍堆，燃起衝天火牆。
“拓跋虔必開東南門出城迂回。”李淵扯過其格，“帶你的人去風陵渡——那裡有座廢堤！”
黎明前最暗時，東南門果然洞開。北魏鐵騎洶湧而出，欲繞擊秦軍後陣。豈料才過冰河，忽聽堤壩巨響！其格率人炸毀廢堤，蓄積的雪水狂湧而下，瞬間吞沒先鋒百騎。
拓跋虔急令後退，兩岸卻亮起無數火箭——高車人早伏在蘆葦中！箭矢釘入冰麵，燃起詭異碧火，將魏騎困在火圈中。
“將軍神算！”王碩大喜。卻見李淵凝視城頭：“拓跋虔若死守，我等必敗。他既出城...”突然厲喝，“奪門！”
精騎直撲無人看守的東南門！城內守軍慌忙起吊橋，一架“飛雲梯”卻搶先卡住橋索——竟是高車人用祖傳的套馬杆改製！
日出的第一縷光射入平城時，北秦玄旗已插上東南敵樓。李淵踏著血泊登城，千裡鏡中映出皇宮殿頂的金鴟吻。
“將軍！”王碩提來俘虜，“問出來了——拓跋燾確在城中！”
鏡筒驟然定住。李淵緩緩調焦，看見宮城突然奔出許多內侍，正手忙腳亂地往車上裝箱籠。
“他想逃。”李淵唇角勾起冷弧，“擊鼓——告訴拓跋燾...”
戰鼓震天響起，伴著四千人的齊吼響徹平城：
“大秦李淵，請陛下觀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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