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壹岐之會，各懷鬼胎
毛利家的“善意”邀請，透著濃濃的詭異。前有最後通牒，後有暗中尾隨，此刻卻笑臉相迎，還要“共商大計”？林浩心中警鈴大作，但形勢比人強，對方艦隊實力碾壓，不容他拒絕。
“回複村上大人，承蒙厚愛，林某榮幸之至，必當前往壹岐島拜會。”林浩麵上不動聲色，恭敬應下。暗中卻對雪姬和若昂使了眼色，下令艦隊保持最高警戒，一旦有變，拚死也要殺出一條血路。
兩支艦隊保持著微妙距離，共同駛向壹岐島。一路無話，氣氛壓抑。
抵達壹岐島一處被毛利家控製的港灣時，林浩才明白村上武吉為何態度大變。
港灣內，不僅停泊著村上武吉的主力艦隊，更令人震驚的是，還有兩艘巨大的、裝備著數十門火炮的葡萄牙卡拉克大帆船！船上飄揚著葡萄牙王國和耶穌會的旗幟，一些身穿黑袍的傳教士和南蠻盔甲的雇傭兵清晰可見。
葡萄牙人！他們竟然和毛利家攪在了一起？還出現在了北九州！
若昂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而複雜。
村上武吉在自己的旗艦上設下了“宴席”。見到林浩，他熱情地迎上來，仿佛多年老友。
“明夏浩閣下，果然英雄出少年！南下之行，乾淨利落，大漲我軍威風！”他大笑著，親熱地拍著林浩的肩膀，然後指向身旁一位身穿南蠻服飾、神情高傲的葡萄牙軍官和一位麵容嚴肅的耶穌會神父，“來來來，我為閣下引見兩位貴客。這位是葡萄牙王國遠東特使，阿爾瓦雷斯船長。這位是尊敬的耶穌會九州地區主教，科埃略神父。”
阿爾維斯船長隻是微微頷首，眼神中帶著白種人特有的優越感和審視。科埃略神父則用流利的日語說道：“願主保佑你，我的孩子。聽聞你來自明國，並對上帝的造物指火器）頗有心得？”語氣溫和，卻帶著居高臨下的探詢。
林浩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麵上卻維持著鎮定，用生硬的葡萄牙語夾雜日語回應：“見過特使先生，神父大人。略通皮毛，不及南蠻精藝。”
宴會的氣氛看似熱烈，實則暗流湧動。推杯換盞間，村上武吉終於圖窮匕見。
“明夏浩閣下，”酒過三巡，村上武吉放下酒杯，笑容不變，眼神卻變得銳利，“如今九州局勢，想必你也清楚。龍造寺新敗，大友疲敝，島津狼顧南方。此正英雄用武之地！我毛利家欲經略北九州，需一強力臂助。閣下麾下兵精器利，正是最佳人選！”
他指了指阿爾瓦雷斯和科埃略：“葡萄牙的朋友們也願意提供支援，包括更多的火炮、火槍，甚至幫助訓練軍隊。條件嘛……”
阿爾瓦雷斯接口，通過通譯說道：“很簡單。第一，閣下及其麾下，需接受洗禮，皈依唯一真神天主教。第二，閣下控製下的港口，需優先向我葡萄牙商船開放，並給予免稅待遇。第三，閣下軍隊所需之火器，需全部由我方提供。”
科埃略神父補充道：“信仰是合作的基礎，孩子。主的榮光將指引你走向勝利和救贖。”
林浩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原來如此！毛利家拉攏葡萄牙人，獲得了更強的軍火支持，野心膨脹，想要快速整合北九州力量。而自己這支擁有“特異火器”的隊伍，成了他們急於吞並或控製的目標。葡萄牙人則想利用這個機會，擴大傳教和貿易特權。
皈依？免稅？武器壟斷？這無異於將自己徹底變成毛利和葡萄牙的附庸，失去一切自主權！
絕不能答應！
但直接拒絕，立刻就是滅頂之災。
林浩大腦飛速運轉，臉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激和為難：“村上大人、特使先生、神父大人如此厚愛，林某感激涕零！皈依真神，開放貿易，本是好事。然……”
他話鋒一轉，語氣沉重：“然我麾下將士，多為明國遺民，深受儒釋道熏陶，驟然改宗，恐生變故，於大事不利。且眼下龍造寺、大友餘孽猶在，島津虎視眈眈，內部未穩便行此劇烈之舉，恐為他人所乘啊。”
他再次祭出“拖延”大法，並巧妙地將內部阻力和大局形勢作為借口。
村上武吉眉頭微皺。阿爾瓦雷斯臉色不豫。科埃略神父則說道：“信仰的種子需要時間播撒，我們可以理解。但誠意需要體現。或許，可以先開放港口，並允許我等傳教士進入你的領地自由傳教？”
壓力再次襲來。
林浩心念電轉，知道必須給出一些實質性的東西才能脫身。
“開放港口一事，事關重大，需從長計議。但為表誠意，林某願先向葡萄牙朋友采購一批急需的火炮和彈藥，價格好商量！並且，歡迎神父大人派遣一位修士前往我處暫住，宣講教義，如何？”他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花錢買軍火，並允許有限度的傳教，但絕不開放港口和皈依。
阿爾瓦雷斯對軍火貿易顯然感興趣，神色稍霽。科埃略對能派出傳教士也表示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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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武吉看了看葡萄牙人，又看了看林浩，知道逼得太急可能雞飛蛋打，便哈哈一笑打圓場：“也好！循序漸進！明夏浩閣下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謹慎周全！那麼，合作就此初步達成！閣下先回去準備資金和駐地，我等不日便將第一批軍火和神父使者送達！”
宴席在一種看似融洽實則各懷鬼胎的氣氛中結束。
林浩帶著一身的冷汗和一份沉重的軍火采購清單，離開了壹岐島。清單上的價格高昂得離譜，而且對方明確要求用金銀或硫磺硝石支付。
返回猿港的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壓力空前巨大。
“主公，我們真要買他們的火器？還要讓南蠻和尚進來？”雪姬忍不住問道，語氣中帶著抵觸。
“買？當然要買。”林浩冷笑，“但不是用我們的真金白銀和命根子硫磺硝石）去買。”
他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他們要派傳教士來？好啊，正好給我們當人質和情報源。”
回到猿港，林浩立刻行動起來：
1.財政榨取：他下令加大了對周邊地區的“征收”力度，甚至開始發行簡陋的“軍票”，強行向轄區內富戶和商人“借貸”，竭澤而漁地籌集資金主要是給毛利和葡萄牙人看）。
2.技術反製：軍工寮進入瘋狂研究狀態。林浩將從葡萄牙人那裡看到的新式火炮雖然隻是遠觀）和聽到的一些技術名詞如“青銅炮”、“膛線”）結合玉璽空間的推演，試圖進行逆向工程和超越。同時，加快燧發槍的量產和訓練。
3.外交周旋：他再次給村上武吉寫信，哭窮訴苦，表示正在努力籌集資金，但需要時間，並“熱情”期待葡萄牙軍火和“神父導師”的到來，以此拖延時間。
4.內部整頓：加強思想控製，宣傳毛利和南蠻的“威脅”，激發同仇敵愾之心，同時嚴厲鎮壓任何不滿和動搖跡象。
猿港如同一個被堵住泄洪口的水庫，內部壓力持續積聚，隨時可能崩潰。
幾天後，一艘葡萄牙武裝商船在一艘毛利關船的“護送”下，抵達了猿港。船上裝載著兩門舊式的佛朗機炮和一批火繩槍，以及一位年輕的、充滿熱情的耶穌會修士——路易斯·弗洛伊斯。
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這位年輕的傳教士，不僅帶來了上帝的福音，更是一雙窺探猿港虛實的眼睛。而林浩，則將計就計，準備了一場精心設計的“表演”，等待著這位特殊的客人。
——第31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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