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戲!
江澈心裡一動。對方沒有直接否定,說明他對父親的專業能力是認可的,甚至可能引以為傲。這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張大哥,話不能這麼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能把賬算明白,算清楚,本身就是天大的本事。”江澈繼續順著杆子往上爬,語氣愈發真誠,“我聽財政局的老人說,當年張老會計的業務能力,在全地區都是掛得上號的。他經手的賬,從來沒出過一分錢的差錯。這種嚴謹的精神,值得我們這些後輩學習。”
江澈一邊說,一邊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讚。這番話,說得他自己都快信了。他根本沒去過財政局,更沒問過什麼老人。這純粹是基於官場邏輯的現場發揮。
果然,張建軍沉默了。他一口一口地抽著煙,煙霧後麵,那雙渾濁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動。
許久,他才把煙頭摁進煙灰缸,聲音低沉地開口:“是啊,他這輩子,就認一個‘賬’字。什麼都要求平平整整,一分一厘都不能差。可這世上的事,哪有那麼多平平整整的……”
話裡有話。
江澈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臉上依舊保持著那種傾聽的專注表情,仿佛隻是在聽一個兒子追憶父親。
“老人家是上個月走的,是吧?”江澈適時地轉換了話題,讓氣氛顯得不那麼尖銳,“走的時候……突然嗎?之前身體怎麼樣?”
這是一個任何前來慰問的人都會問的常規問題,自然而然,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提到父親的死,張建軍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他重新拿起煙盒,又點了一根。
“心梗,在睡夢裡走的,沒受什麼罪。”他頓了頓,補充道,“醫生說,他這病,主要是心情鬱結,積勞成疾……這二十年,他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二十年。
這個時間點,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插進了江澈心中的那把鎖。
“心情鬱結?”江澈裝作不解地問道,“老人家退休了,還有什麼煩心事嗎?是不是……家裡有什麼困難?”
張建軍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困難?困難能算什麼事。他是心裡有事,壓了一輩子,放不下。”
“哦?”江澈做出恰到好處的關切和好奇,“是工作上的事嗎?我聽說老一輩的同誌,責任心都特彆強,退休了還惦記著單位的事。”
張建軍看著江澈,眼神變得有些銳利,像是在審視他。
江澈迎著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坦坦蕩蕩,充滿了後輩對前輩往事的純粹好奇。
“工作上的事……”張建軍喃喃地重複了一句,忽然笑了,那笑聲嘶啞難聽,充滿了無儘的悲涼和憤懣,“嗬,是啊,工作上的事……一件讓他後悔了一輩子的‘工作’!”
他猛地一拍大腿,情緒激動起來,因為喝了酒而漲紅的臉,此刻更添了幾分猙獰。
“關心?你們現在知道來關心了?二十年前,他被人像狗一樣使喚,逼著他乾那喪儘天良的缺德事的時候,你們這些‘組織’在哪裡?!”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唾沫星子橫飛。
“現在人死了,你們扛著米,提著油,跑過來說幾句好聽的,就完了?貓哭耗子假慈悲!滾!都給我滾!”
張建軍猛地站起身,指著門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眼睛裡滿是血紅的恨意。
整個房間的空氣,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江澈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吼得愣住了。他預想過對方會有怨氣,但沒想到會如此激烈。
但他心裡,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二十年前”、“逼著他”、“喪儘天良的缺德事”……
每一個詞,都像一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他所有的猜想。
他找到了。
他真的找到了。
儘管還沒有直接的證據,但張建軍的這番話,就是最響亮的證言!
江澈緩緩站起身,麵對著暴怒的張建軍,他沒有害怕,也沒有退縮。他再次對著那張黑白遺像,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後,他轉過身,看著張建軍,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語氣說道:“張大哥,你說的這些,我記下了。組織的關懷或許會遲到,但一定不會缺席。”
說完,他沒有再多做停留,轉身走向門口。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門把手的時候,身後,張建軍那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酒後的恍惚和絕望。
“人都死了,記下又有什麼用……他到死,都抱著那個破箱子……說那是他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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