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江新村出來,蘇晨並沒有立刻回單位。他騎著車,在江州的老城區裡不緊不慢地繞著圈。自行車鏈條發出單調的“哢噠”聲,像是某種節拍器,校準著他飛速運轉的思緒。
那扇緊閉的門,門後那雙驚懼的眼睛,還有係統標注的、觸目驚心的“極強”級【沉默咒縛】,都清晰地告訴他,這不是一次常規的攻堅戰。
陳啟明像一隻把自己焊死在螺殼裡的田螺,任何試圖用工具強行撬開外殼的行為,都隻會讓他縮得更深,甚至徹底自毀。
常規的話術、身份的壓迫、利益的引誘,對他都將是無效的,甚至會起到反效果。
想要讓他開口,必須先讓他自己心甘情願地,從那個幽暗的殼裡,探出一點點觸角來。
而這,需要一個絕對的前提——安全。
不是口頭承諾的安全,而是一種可以被他那雙驚弓之鳥般的眼睛,親眼看到、親身感受到的,實實在在的安全。
蘇晨心裡有了計較。他沒有再回清江新村,而是直接返回了市府辦。
接下來的兩天,他仿佛徹底忘記了陳啟明這個人。
他像往常一樣,準時上下班,整理文件,給趙林科長泡茶,甚至還被臨時抓去,幫著處理了一場因為新來的“鐵腕”副秘書長下基層調研,而引發的“材料危機”。
整個市府辦都因為這位新領導的雷厲風行而人仰馬翻,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成為新官上任三把火裡的那隻雞。
吳宇的日子尤其難過。王振華倒台後,他就像一隻被拔了毛的鳳凰,連雞都不如。因為之前拉攏人心的行為被王振華的對立派係抓住把柄,他如今被安排負責管理辦公用品的領用和登記,每天抱著個小本子,跟在勤雜工後麵盤點還剩下多少卷衛生紙、幾包打印紙,稍有差池,就會被科室裡的老油條們陰陽怪氣地數落半天。
蘇晨偶爾路過儲藏室,看到吳宇灰頭土臉地在清點訂書釘,對方投來的目光裡,充滿了怨毒與不甘。
蘇晨隻是微微一笑,點頭致意,仿佛什麼都沒看見。
他表現得像一個最普通、最循規蹈矩的年輕公務員,忙碌、上進,將自己完美地融入到市府辦這張巨大的、正在重新洗牌的權力網絡中。
他在等。
等一個讓陳啟明能夠看到“安全”的契機。
第三天下午,蘇晨以“違建項目後續場地勘查”為由,向趙林請了半天假,再次來到了清江新村附近。
這一次,他的目的地不是7棟樓,而是化工廠廢棄的廠區外圍。他拿著一個文件夾,裝模作樣地在一些破敗的建築和管道旁走走停停,時不時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
他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那些生了鏽的鐵疙瘩上。
他的目光,或者說,他係統的“視野”,正鎖定在7棟樓下,那個大榕樹底下。
那裡,總有幾個無所事事的閒人聚在一起下棋、聊天。其中一個剃著光頭、脖子上戴著一根粗大假金鏈子的中年男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彆人都在看棋,或者高談闊論,隻有他,眼神總是若有若無地,瞟向7棟的單元門口。他坐的位置,也恰好能將整個單元門儘收眼底。
蘇晨的係統視野裡,這個光頭男的頭頂,漂浮著一縷微弱但清晰的灰色氣運。
【目標:劉二狗,男,42歲。】
【核心氣運:【混混】灰色)】
【附屬狀態:【監視】弱),【貪婪】弱)……】
找到了。
蘇晨心中了然。這個劉二狗,就是那隻盤踞在陳啟明螺殼外的蒼蠅。或許不是什麼專業的看守,更像是某個利益相關方,用一點小錢收買的眼線。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持續性的、不見血的恐嚇。
要讓陳啟明感到安全,首先,就要當著他的麵,把這隻蒼蠅拍死。
當然,不能用暴力。對付這種地痞流氓,體製內的手段,有時候比拳頭更管用。
蘇晨收起文件夾,不緊不慢地朝著榕樹下走去。
他的出現,立刻引起了那群閒人的注意。一個穿著市府辦製服的年輕人,出現在這片被遺忘的角落,本身就是一件稀罕事。
“幾位大爺,下午好啊。”蘇晨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像是來走訪的社區乾部。
“喲,政府的同誌,有事啊?”一個下棋的老大爺抬起頭。
蘇晨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那個光頭劉二狗身上,笑容不減:“沒什麼大事,就是我們街道辦和派出所聯合搞一個‘社區治安聯防’活動,我看這位大哥身強力壯,氣質不凡,一看就是熱心腸的正義人士,想問問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的義務巡邏隊啊?”
劉二狗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這年輕人會衝著自己來。他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膛,又馬上反應過來,警惕地看著蘇晨:“啥玩意兒?巡邏隊?沒空!”
“彆急著拒絕嘛。”蘇晨的語氣依舊親切,但說出的話,卻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意味,“這是好事。既能為社區安全做貢獻,每個月還有三百塊錢的交通和誤餐補貼。我們已經把名單報給派出所了,就想找幾個像您這樣在街坊鄰裡有威望的帶頭人。您的材料,我們都看過了,劉二狗同誌,對吧?家住清江新村11棟,因為尋釁滋事,進去過兩次,去年才出來。派出所的張所長特彆推薦了您,說要給您一個改過自新、服務社會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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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晨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一樣,精準地敲在劉二狗的腦門上。
周圍下棋聊天的人,看劉二狗的眼神瞬間就變了,帶著幾分鄙夷和疏遠。
劉二狗的臉,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他沒想到自己的老底,被這個笑眯眯的年輕人當眾掀了個底朝天。特彆是“張所長特彆推薦”這幾個字,更是讓他心裡發毛。
他一個街溜子,最怕的就是跟派出所扯上關係。
“我……”劉二狗想嘴硬,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晨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同時,一道極其微弱的言靈,順著他的掌心,悄無聲息地渡了過去。
【言靈:煩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