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檔案館的地下庫房,像一座被時光遺忘的古墓。空氣裡那股紙張腐化和黴菌混合的氣味,濃得化不開,鑽進鼻腔,讓人喉頭發乾。一排排冰冷的鐵製檔案架直抵天花板,將空間擠壓成一條條狹窄的甬道,燈光在上麵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影子。
“蘇哥,這……這不對勁啊。”
張浩,那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壓低了聲音,湊到蘇晨身邊。他手裡拿著一份剛登記完的卷宗,眼神裡卻不是工作的疲憊,而是一種動物般的警覺。
“怎麼了?”蘇晨頭也沒抬,正用一把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一份檔案盒封皮上的積塵,動作專注而輕柔。
“您沒感覺嗎?這地方……太冷了。”張浩搓了搓胳膊,“不是那種溫度的冷,是……是瘮得慌。我跟小劉剛才去最裡麵的那個架子,感覺後脖頸子老是冒涼氣,好像有人在後麵盯著我們。”
一旁的劉思遠也點了點頭,臉色有些發白:“我也有這感覺。而且您看,”他指了指牆角一盆為了改善空氣質量搬下來的綠蘿,“昨天還好好的,今天葉子全蔫了,黃不拉幾的,跟中了毒一樣。”
蘇晨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當然有感覺。
自從那天見過陳老之後,再回到這個庫房,他便察覺到了這裡的異常。係統界麵上,整個地下庫房的氣運,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黑色,如同凝固的沼氣。其中還夾雜著幾縷若有若無的、帶著窺探意味的負麵氣運絲線,像一張看不見的蛛網,籠罩著這裡的一切。
“黑水計劃”的卷宗,就是這張網中心的誘餌。而他,就是那隻被引誘過來的獵物。
陳老的那道“忠告咒縛”不僅僅是在他心裡種下種子,更像是在他身上打下了一個精神標記。隻要他靠近核心線索,這張大網就會被觸動。
張浩和劉思遠感覺到的,正是這張網被激活後,逸散出的最外圍的惡意。他們是普通人,雖然看不見氣運,但身體的本能會發出預警。
蘇晨放下刷子,站直了身子,環視了一圈這片紙張的墳場。他沒有安撫兩人,隻是平靜地說道:“疑心生暗鬼。這裡幾十年沒通過風,陰氣重點也正常。聶秘書長交代的工作,是政治任務,不能出半點差錯。打起精神來,早點乾完,咱們早點出去曬太陽。”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定感,像一枚秤砣,落進了兩個年輕人慌亂的心裡。
【叮!檢測到微弱言靈:“定心錨”。】
【效果:臨時壓製周圍環境的負麵氣運影響,提升目標專注度。】
張浩和劉思遠對視一眼,雖然還是覺得不舒服,但心裡的慌亂確實消散了不少。他們不再多話,各自埋頭乾起了活,隻是動作比之前更麻利了些,似乎真的想早點逃離這個地方。
蘇晨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裡清楚,這隻是權宜之計。他必須儘快找到真正的突破口,否則,彆說查案,光是待在這裡,他和他的組員就會被這股龐大的負麵氣運慢慢侵蝕。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檔案館的工作,是他擺在明麵上的“棧道”。他不僅要修,還要修得漂漂亮亮,讓所有盯著這裡的人都相信,他蘇晨隻是個一門心思乾苦力、博前程的愣頭青。
而真正的“陳倉”,必須在所有人的視野之外,悄無聲息地打通。
接下來的幾天,蘇晨徹底變成了一個“檔案癡”。他每天第一個到庫房,最後一個離開,身上總是帶著一股散不去的塵土味。他製定了嚴苛的工作計劃,將數萬份檔案分門彆類,編號登記,進度報告每天準時出現在聶振和趙林的辦公桌上。
他的勤懇和高效,讓趙林徹底放了心,甚至在科室會議上公開表揚了他這種“啃硬骨頭”的精神。聶振在收到幾次報告後,也隻是淡淡地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
然而,每當夜深人靜,脫下那身沾滿灰塵的“偽裝”後,蘇晨便化身為另一個身份——一個沉默的追獵者。
他沒有去網吧,也沒有用自己的手機。他選擇了一個最古老,也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市圖書館的舊報刊閱覽室。
這裡存放著自建市以來幾十年的所有報紙合訂本,厚重、泛黃,散發著油墨和時間混合的氣味。在這裡,不會留下任何電子痕跡。
他要找的,是那個幽靈的真名。
他以父親蘇國義的任職時間為坐標,一頁一頁地翻閱著那些陳年的《江州日報》。手指拂過那些已經變得脆弱的紙張,報紙上的黑白照片裡,一個又一個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從他眼前滑過。
終於,在一篇關於“全市青年乾部座談會”的報道中,他再次看到了那張模糊的合影。父親站在後排,眼神明亮。前排中央,那個笑容和煦的老人,報道下方的圖注清清楚楚地寫著他的名字和職務:
市委副書記,陳敬雲。
陳敬雲。
蘇晨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就是他。那個在他記憶中隻留下一個模糊輪廓的“陳伯伯”,那個父親仕途上最重要的引路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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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往下查。很快,陳敬雲的履曆被他一點點地拚湊完整。從基層乾起,一步一個腳印,最終坐上市委副書記的高位,主管政法、紀檢工作長達十年之久。這是一個權力履曆完美無瑕,且在民間和官場都聲望極高的人物。
主管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