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船隊在榕江水麵上航行一段時間後,眾人又下船走陸路前往桂林府。
直到十一月中旬,永曆帝的聖駕抵達了廣西的興安縣城。
興安縣位於桂林府以北,是桂林府的北麵屏障。
雖非大城,卻也是湘桂水陸要衝,比一路行來的荒僻之地繁華許多。
永曆帝決定在此短暫休整幾日,恢複元氣。
興安縣最好最大的府宅,雖然比不上皇家宮院,但總算有了不錯的屋舍和溫暖的床鋪。
永曆帝和宮眷們被安頓在府宅後院最好的房間。
何騰蛟也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臉上難得有些輕鬆。
他臨時住在興安縣衙裡麵,這天特意在縣衙後堂置辦了一桌不算奢華但還算齊整的酒席,隻請了石午陽一人。
“石將軍!坐!”
何騰蛟親自為石午陽拉開椅子,
“一路勞苦功高!今日沒有外人,就你我二人,好好喝一杯!算是……老夫一點微不足道的心意!何某......實在……虧欠將軍太多!”
他舉起酒杯,眼中充滿了真摯的感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
他知道自己一再挽留石午陽,是有些自私了。
但在這亂世之中,能讓他完全信任、托付安危的人,實在太少了。
石午陽看著眼前這位白發蒼蒼、飽經憂患的老督師,看著他眼中那份複雜的情感,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端起酒杯,壓下歸心似箭的焦灼,沉聲道:“督師言重了。末將……敬督師!”
兩人正欲碰杯。
“報——!”
一個親兵快步跑進後堂,聲音帶著一絲異樣,
“督師大人!外麵……外麵有人求見!自稱是您黎平老家的親戚,姓何,說是從……從黎平府日夜兼程趕來的!”
“黎平老家?親戚?”
何騰蛟端著酒杯的手頓住了,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濃濃的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黎平,那是他魂牽夢繞的故鄉!
兵荒馬亂,音訊隔絕,老家突然來人……
“快!快請進來!”何騰蛟放下酒杯,聲音急切。
很快,一個穿著半舊皮甲、風塵仆仆、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疲憊和驚惶之色的漢子被帶了進來。
這人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眉眼間與何騰蛟有幾分相似,正是他的本家侄子何光,在黎平府那邊是個管幾百號人的城防千總。
他一進門,目光掃過席上的石午陽,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帶著哭腔喊道:“大伯!侄兒……侄兒可算找到您了!”
說著,竟真的嗚嗚哭了起來。
何騰蛟心頭一緊,幾步上前想扶起他:“光伢子?快起來!家裡……家裡怎麼樣了?你不在黎平守城,怎麼跑到廣西來了?出什麼事了?”
何光卻跪著不起,隻是哭,眼神不停地瞟向旁邊端坐的石午陽,一副欲言又止、顧慮重重的樣子。
何騰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石午陽,頓時有些不悅。
石午陽一路舍命護駕,早已是他心中最信任的袍澤兄弟!